郭松龄听着侦察兵的汇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但脸上却没半点怂样。
邪性?
古战场?
他一个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新派军官,能信这个?
就算他信,他的枪也不信啊!
这年头,比鬼神更可怕的,是饿肚子。
郭松龄猛地一拍大腿,冲着那群缩在村口、眼神里满是怀疑和恐惧的庄稼汉们吼道:“都给老子把格局打开!什么白骨滩,我看就是一块上好的黑土地在等人开席!大帅说了,谁来开荒,头一年的收成,官府只要三成,剩下的七成都归你们自个儿!谁家能种够五百亩,军需处直接给你配一头壮实的大叫驴!”
这话一出,人群里起了些微的骚动,但依旧没人敢上前。
几百年的老话,比驴的诱惑大多了。
郭松龄也不急他大手一挥,身后十台从鹰酱那儿高价买来的“东方红”牌拖拉机——当然,这时候还叫福特森拖拉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像十头钢铁巨兽,一头扎进了那片沉睡了百年的西荒原。
泥土翻飞,黑得发亮,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子土地独有的腥甜。
老百姓们看傻了眼,这玩意儿,一天能顶上百号人干一年!
起初,应者寥寥。
但当第一批金黄的小麦被收割机整齐地“吐”出来,装满一辆辆大车运回奉天军营时,整个奉天城都轰动了。
军营门口,十几口大石磨被士兵们推得飞快,雪白的面粉像不要钱似的流淌下来。
旁边支起的大蒸锅热气腾腾,二十笼刚出锅的大白馒头,个个都像小孩子的脑袋那么大,香气勾得人走不动道。
“大帅有令!凡我奉天百姓,皆可免费领两个大白馒头!”
李秀兰站在学堂门口,看着她那个瘦得像豆芽菜的儿子,正双手捧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白面馒头,狼吞虎咽,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那白花花、软乎乎的馒头,是多少人梦里都不敢想的吃食。
她哽咽着,喃喃自语:“原来……他真不是在骗人。”
就在奉天城为白面馒头疯狂时,几百里外的科尔沁草原深处,吴俊升正带着他的骑兵团上演一出深夜版的“速度与激情”。
向导阿古拉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他指着一处被风的河谷,压低声音说:“大帅,就在那儿,我敢用我的人头担保,里头至少有几百头野猪,膘肥体壮,一头能出上百斤肉!”
吴俊升一听,眼睛都绿了,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他一挥马鞭,声音里带着嗜血的兴奋:“弟兄们,给老子把火把都点上!枪都给老子瞄准了!今晚咱们吃全猪宴!”
夜袭开始,上百支火把瞬间将河谷照得如同白昼,密集的枪声如同过年放鞭炮,在寂静的草原上炸响。
野猪群受惊,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四散奔逃。
混乱中,一头体型堪比小牛犊的獠牙巨猪杀红了眼,竟冲破了包围圈,直挺挺地朝着吴俊升撞了过来。
吴俊升不惊反笑,不退反进,策马迎上,手中马刀在火光下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精准地劈在了巨猪伸出的獠牙上。
“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吴俊升虎口发麻,却哈哈大笑:“好畜生!老子吃猪肉炖粉条吃了半辈子,今天总算见着活的了!哈哈!带劲!!!”
三天后,三百余头野猪被处理干净,用盐和香料腌制,熏成了油光锃亮的腊肉,由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运回了奉天。
这下,奉天城彻底炸了锅。
主管后勤的常荫槐站在军营门口,扯着嗓子高调宣布:“大帅有令!即日起,奉天城内各营,每日加餐猪肉二十斤!每位士兵,每月可领半斤腊肉带回家孝敬老爹老娘!”
军营门口的木杆上,一串串腊肉被高高挂起,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那香味儿,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
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口水流了一地。
军营里,大厨老周头亲自掌勺,几口大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猪肉,肉香飘出十里地。
张作霖带着张学良溜达到这儿,看着这番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六子闻着肉香,实在忍不住,趁着自家老爹不注意,偷偷从挂着的腊肉上掰下一小块就要往嘴里塞。
“啪!”张作霖眼疾手快,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肉,随即一脚踹在他腿弯上,小六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兔崽子!这他娘是军粮!是给那些垦荒、打仗的弟兄们吃的!你想吃?”张作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行啊,先给老子滚去西荒原的垦荒队里干上三天活儿!什么时候挣够了工分,什么时候再来跟老子要肉吃!”
张学良被骂得眼泪汪汪,委屈巴巴地从地上爬起来,哭着就往垦荒队的报名处跑。
当晚,女先生李秀兰在学堂的黑板上,用粉笔一笔一划,写下了一行崭新的标语:“大帅让我们吃饱饭。”
与军营门口的热闹非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钱万通的万通粮铺,门前冷冷清清,一只苍蝇都懒得飞进来。
“他妈的!”钱万通暴怒地将一个青花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老子把粮价降了三成!三成!他们为什么还不来买?都他娘的吃土吗?”
账房先生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地回话:“老板……大帅那边……白面两文钱一斤,腊肉五文钱一斤,这价钱,比咱们的进价还低啊……而且,人家的麦子是现磨的,肉是现杀的,童叟无欺,百姓们都说,吃大帅的粮,心里踏实……”
钱万通一屁股瘫坐在太师椅上,眼神空洞。
他猛然间想通了什么,浑身一个激灵:“我明白了……他妈的,他不是在卖粮……他这是在用粮食当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咱们的根,他是在买全东北的民心!”
想通了这一点,钱万通他连夜备上一份厚礼,秘密敲开了日本领事馆的大门:“领事先生,张作霖此举,名为惠民,实为扩张!今日他能用粮食挤垮我们晋商,明日就能用这些民心,把你们关东军的势力也挤出奉天!咱们必须联手了,必须立刻断了他的那些机器的油料,没有了洋油,他的拖拉机就是一堆废铁!”
月黑风高,奉天城西的农机库油库方向,突然蹿起一道冲天火光。
烈火映红了半边夜空。
守卫油库的士兵在混乱中发现,几根主要的输油管被人用钳子生生剪断,汽油流了一地,现场还遗留下一个做工精致的日式铜壳打火机。
得到消息的郭松龄第一时间赶到,脸色铁青地下令封锁现场,并立刻调取了当晚所有进出城的记录。
镜头快速扫过登记簿,一名身份记录为“晋商伙计”的男子匆匆出城的身影,显得格外刺眼。
消息传到大帅府,张作霖听完汇报,反而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顿:“油料断了?想让老子的拖拉机趴窝?行啊!他妈了个巴子的!有种!”他猛地站起身,在屋里踱了两步,眼中闪烁着一股疯狂而大胆的光芒。
“去,给老子把报馆的人都叫来!就说我张作霖说的,他小日本能断我的油,老子就能吹下一票更大的——‘奉天,要自己炼洋油!’”
他转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虚空中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统面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这把牛,不光要吹出去,还得吹得让小日本和钱万通那帮孙子,一块儿吓尿!”
而在遥远的科尔沁草原营地,阿古拉正借着篝火,用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地打磨着他的猎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他低声对一旁大口吃肉的吴俊升说:“大帅给肉吃,是条汉子。我阿古拉这条命,愿为帅爷猎尽这草原上的所有猛兽。”
远处,奉天城头,那一排排迎风轻轻晃动的腊肉,在夜色中像极了一面面正在冉冉升起的胜利旗帜。
然而,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城西那股夹杂着刺鼻焦油味的黑烟,正像一个不祥的幽灵,顽固地盘旋在奉天城的上空,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