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3601的门,林浔和宛瑜感受到的不是熟悉的公寓气息,而是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低气压,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客厅里,陆展博和关谷神奇像两只被霜打的鹌鹑,并排瘫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唉声叹气,连展博手里那包薯片都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蔫蔫地躺在一边。
“唉……”展博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空洞。
“唉……”关谷神奇立刻跟上,用带着日语腔调的中文发出同款叹息,仿佛在搞二重奏。
“唉……”展博再接再厉。
“唉……”关谷神奇完美复刻。
宛瑜被这诡异的“叹息二重奏”弄得哭笑不得,小声问:“展博,关谷,你们俩这是…在练习新的和声吗?曾老师呢?”
展博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在里面…锁着呢。我们想安慰安慰他,隔着门说了快一小时的心灵鸡汤,从‘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到‘失败是成功他妈’,就差给他朗诵《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了…结果他就在里面嚎:‘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安静地腐烂!’ 门缝都不开一条。” 他脸上写满了“心累”。
关谷神奇一脸沉痛地补充:“曾老师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他需要…爱的抱抱和温暖的慰藉!可惜…我们进不去…连爱的电波都被屏蔽了!” 他做了个信号被切断的手势。
林浔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散发着怨念黑气的卧室门,又听着客厅里循环播放的“唉”声二重奏,感觉自己的cpU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捏了捏眉心,对宛瑜低声道:“你陪他们坐会儿,我去试试。”
他走到曾小贤卧室门口,屈指敲了敲门板。咚咚声在压抑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里面毫无反应。
林浔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语气是经过计算的、能穿透门板的平静:“曾老师,是我,林浔。开门,我帮你解决问题。”
门内死寂了几秒。
突然!
“咔哒!”一声脆响,门锁开了!
紧接着,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曾小贤那张惨白如纸、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头发乱成鸡窝的脸探了出来,眼神里充满了溺水者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光芒!
“林浔!你终于来了!救命啊!!” 曾小贤一把将林浔拽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锁死,速度快得宛瑜他们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
卧室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地上散落着捏扁的啤酒罐(空的)、以及…几本《知音》杂志(估计是曾小贤试图寻找心灵慰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空气清新剂、啤酒味和淡淡…呃…书香(?)的复杂气息。
而最吸引林浔目光的是站在曾小贤床边那个——叉着腰、一脸恨铁不成钢、浑身散发着浓烈黑气和怨念、正对着瑟瑟发抖的曾小贤疯狂输出的——曾老贤!
“废物!懦夫!窝囊废!”曾老贤的声音像砂纸磨铁,又尖又利,“就知道躲!就知道锁门!就知道抱着杂志哭!劳拉那贱人现在估计正在高级沙龙里喝着香槟,嘲笑你这个被她玩弄了八年还念念不忘的可怜虫!你连在她面前放个屁的勇气都没有!曾小贤的脸都被你丢到太平洋喂鱼了!”
曾小贤抱着脑袋缩在床头,对着空气(在林浔视角里是对着曾老贤)带着哭腔反驳:“我没有!你闭嘴!你懂什么?!她是普利策奖得主!她认识很多媒体大佬!我…我惹不起!我…”
“惹不起?!放屁!”曾老贤气得跳脚,黑气翻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午夜电台那点可怜的听众?今晚!就在节目里!把她那些龌龊事全抖出来!让她身败名裂!让她也尝尝被千夫所指的滋味!这才叫痛快!这才叫男人!懂不懂?!” 他挥舞着拳头,唾沫星子(虽然是幻象)仿佛都要喷到曾小贤脸上。
林浔看着这“左右互搏”、“自攻自受”的闹剧,感觉自己的神经末梢在哀鸣。他走到曾小贤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人类的口语,而不是冰冷的代码输出:“曾老师,冷静点。劳拉再厉害,也只是个前女友。你的节目你做主。”
“她敢挑衅,你就用你的专业素养和好男人的风度,正面击败她。数据表明,在公众场合保持体面和理性,对自身形象增益最大,报复行为通常会导致双输。”
“听听!听听林浔说的!多理智!多成熟!”曾小贤像是找到了理论支持,对着曾老贤的方向大声说道,“保持风度!保持体面!这才是王道!”
“放屁!狗屁风度!狗屁体面!”曾老贤直接对着林浔开火,因为上次的事,他知道林浔能看见他也听得见他说话,“林浔!亏你还是个搞技术的!逻辑呢?!对待一个背叛你、践踏你尊严的系统病毒,最优解就是彻底查杀!格式化!物理毁灭!”
“跟她讲风度?讲体面?你脑子也被展博的薯片堵住了吗?!支持我!用你的技术帮我!黑了她的电脑!曝光她的黑料!让她在直播里出丑!这才是高效解决之道!帮帮这个废物!” 他试图拉拢林浔这个“强力外援”。
林浔被这聒噪的负面精神能量体吵得眉头紧锁。
要是湘君还在就好了…那个活泼痞气的家伙,对这种阴暗玩意儿最有一套,说不定上去就是一顿嘲讽加精神压制…
可惜现在…
林浔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曾老贤在那里上蹿下跳、喋喋不休,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他猛地转身,拉开卧室门,对着客厅喊道:“关谷!进来一下!”
客厅里正和展博、宛瑜一起“唉”声叹气的关谷神奇一愣:“我?嗨!林浔君!有什么事吗?” 他连忙起身,带着一脸“终于能帮上忙”的使命感跑了进来。
曾小贤也茫然地看着林浔,不知道他叫关谷来干嘛。曾老贤更是停止了咆哮,警惕地盯着门口。
关谷神奇刚踏进这弥漫着低气压和奇怪味道的卧室,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他看着林浔,又看看缩在床角、眼神飘忽的曾老师,小心翼翼地问:“林浔君?需要我…做点什么吗?爱的鼓励?还是…日式按摩?”
林浔没理会他的提议,直接伸手指向曾老贤所在的位置——在关谷眼里,那里就是一团空气。
“关谷,”林浔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看到那个位置了吗?让你家马里奥过去,给曾老师那个聒噪的幻想伙伴…来一下狠的。他太吵了,影响曾老师康复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