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浔深深地陷在3602客厅那张饱经风霜的沙烁里。
他看着对面沙发上,吕子乔那张仿佛刚刚目睹了银河系爆炸、彗星撞地球、以及曾小贤当选宇宙总统的、写满了“天塌地陷紫金锤”的绝望脸庞,感觉自己的耐心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伴随着“-1-1-1”的红字疯狂清空,眼看就要见底并触发“狂暴”状态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隔夜披萨、廉价发胶以及子乔那溢出体表的恐慌的微妙气味。
林浔深吸了一口这“爱情公寓特供”空气,努力把胸腔里那股想要把对面这货直接从阳台扔下去的冲动压下去,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眉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在给一个试图把USb接口怼进 hdmI 口的智障儿童讲解基础物理。
“所以,”林浔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数学定理,尽管内心早已万马奔腾,“让我来捋一捋这个充满了‘信任’与‘传递爱’的感人故事线。一菲姐,那位能徒手拆高达…哦不,是拆违章建筑的女中豪杰,从她任职的大学里,千辛万苦、 probably 还签了军令状,借来的宝贝专业级dV——借到了她那个同样不太靠谱但至少不会主动作死的弟弟,展博手里。”
他顿了顿,看着子乔那如同等待宣判的死囚般的表情,继续用那种平静无波却暗藏杀机的语调说道:“然后,展博,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或许是出于对世界和平的天真幻想,把这颗‘定时炸弹’借给了以‘萌即正义’、‘迷糊是常态’着称的陈美嘉小姐。”
子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怪响。
林浔无视他的紧张,继续往下捋:“接着,美嘉同学,可能觉得这玩意儿沉甸甸的很有安全感,或者单纯是忘了这东西是干嘛的,又把它转手‘借’给了那位脑回路清奇、时常在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反复横跳的关谷神奇大师。”
“最后,”林浔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你看我猜的对不对”的嘲讽,“关谷,或许是被你吕小布那三寸不烂之舌和‘派对之王’的虚假光环所迷惑,把这台价值不菲、承载着一菲姐信任(和潜在杀意)的精密仪器,交到了你的手上。
而你,吕子乔先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信任链的终结者’,转手就‘借’给了技能树点得歪到姥姥家、号称‘小区爱迪生’的小黑同志!”
林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刺向子乔:“而这位小黑同志,果然不负众望,充分展现了其‘物尽其用’(作死)的精神,拿着这台本应用来记录学术会议或者家庭温馨时刻的专业设备,兴高采烈地去拍小区露天游泳池的……泳装美女?并且,在如此‘崇高’的使命中,光荣地、彻底地、把它弄!丢!了!”
他摊开手,做了一个“请看这个绝世大傻x”的手势:“现在,你们这串因为‘信任’而紧密相连的葫芦娃,想让我这个号称‘前’黑客、现‘守法好公民’、‘天网公司公司cto’的家伙出手,在不触发任何警报、不留下任何痕迹、拥有上帝视角的情况下,从这茫茫数据大海、万千监控探头里,把这台大概率已经被人捡走卖去华强北或者被泳池水泡成板砖的dV,给大海捞针一样找回来?是我总结的这个意思吗,吕·小·布·先·生?”
林浔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蹦出来的,带着冰冷的寒意。
“没错!老兄!情况就是这么个十万火急!火烧眉毛!迫在眉睫!”子乔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双手合十,身体前倾几乎要跪下去,那表情虔诚得仿佛在拜一尊能立刻实现他所有愿望的活菩萨,尽管这菩萨可能更想立刻超度了他。
“你是不知道胡一菲那眼神!上次我不小心把她跆拳道红带(其实是黑带)当成抹布擦了下桌子,她看我的那个眼神,我做了三天噩梦!这次可是她借来的学校财产!她要是知道了真相,就不是扒皮抽筋那么简单了!她得把我做成‘吕氏红烧肉’!再用弹一闪把我踢进黄浦江喂鱼!喂完鱼还得把鱼捞起来再弹一闪!看在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战友份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林浔!”
他把“最好的朋友兄弟战友”几个词咬得极重,试图用这廉价的感情牌唤起林浔那可能早已休眠的、名为“兄弟情谊”的古老程序。
林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温度、堪比冰箱冷冻室的微笑:“首先,‘最好的朋友兄弟战友’这个黄金SSR头衔,在你欠我的五百块、欠宛瑜的钱、欠曾老师的、欠一菲姐的、欠展博的、欠关谷的……等等等等加起来数额能绕地球半圈并且成功拉低本小区人均Gdp之前,暂时冻结,无限期冻结。”
“其次,”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和不容置疑,“入侵公共监控系统,非法获取公民隐私信息这事儿,哥们儿我金盆洗手、立地成佛好多年了。我现在是守法公民,优秀企业家(预备役)。
为了给你们这串葫芦娃擦屁股,让我公司形象受损?让文森特知道了,他能抱着我大腿从公司楼顶哭倒长城你信不信?再说了,”
他往后一靠,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这事儿我觉得挺好,让你们长长记性,知道什么叫‘贵重物品,概不外借,防火防盗防子乔’,尤其是防你吕子乔。”
吕子乔一看感情牌和激将法都不行,立刻cpU超频,切换成谄媚模式,声音黏腻得能挤出三斤蜜糖,身体扭得像条求偶的蛇:“浔哥~~~我的好浔哥~~~我亲爱的浔哥哥~~~我知道你是面冷心热!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是我们爱情公寓的隐藏守护神!那你看…能不能…嘿嘿…江湖救急,借~点~” 他疯狂地搓着手指,眼神里的期待光芒几乎能照亮整个客厅。
林浔抬手,像交警示意违章停车一样干脆利落,表情冷漠:“打住!想都别想!此路不通!谁弄丢的谁赔!天经地义!这是江湖规矩,也是幼儿园小朋友都懂的基本道理。”
“别想让我当冤大头,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辛辛苦苦写代码、防黑客、还得防你这种‘好朋友’坑蒙拐骗攒下来的。” 他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子乔的脸瞬间垮得像被揉烂后又踩了几脚的报纸,哭丧着说:“可是…可是小黑说了他会赔的!他说了!他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的!他说他现在所有家当就三千块,全存银行死期里了!他说等他存够五千块利息,就能连本带利还我们八千了!你看,他多有诚意!”
他一脸“小黑真仗义真是个老实人”的表情,试图证明事情还有转机。
林浔用一种看外星智障生物的眼神盯着吕子乔,足足看了五秒钟,仿佛在确认这货的脑回路是不是真的接错了线。
然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口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怜悯和一种“这娃没救了”的无奈:“吕子乔,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电梯挤了?或者被曾老师的节目给催眠了?
小黑是谁?天网公司的顶级技术骨干!文森特花大价钱像供着祖宗一样供着的‘神人’!他会没有八千块?他随便接个私活,帮人恢复个数据、爬个墙、写个脚本,都不止这个数!他要是真穷得只剩三千块存款,文森特那公司趁早别开了,直接回家继承他那几十亿家产算了!他摆明了是在耍你玩呢!你这都听不出来?你的智商是被狗吃了吗?!”
“靠!!!” 吕子乔如梦初醒,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壳,气得差点从沙发上直接弹射起飞,头顶几乎要冒出实质化的蒸汽,“小黑!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敢耍你吕小布爷爷!枉我那么信任你!把我珍藏的妹子电话号码都分享给你了!我跟你没完!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挥舞着拳头,对着空气疯狂输出,仿佛小黑就飘在那里。
但愤怒的buff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他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瘫软回沙发,巨大的绝望再次笼罩了他,哭丧着脸,声音带着颤音:
“但是!浔哥!老林!我的亲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不会真忍心看着我们这一大家子(虽然坑了他的只有他一个)被胡一菲凌迟处死吧?你就忍心看着你最好的朋友(再次顽强地强调)即将迎来人生的终点,像烟花一样‘嘭’地一声消失在爱情的公寓里?”
他那表情,仿佛林浔此刻不借钱就是冷血无情、十恶不赦、应该被绑在曾小贤的节目里接受全国人民审判的恶魔。
林浔不为所动,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晃了晃脚尖,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看戏姿态:“你的信誉值在我这儿,早就跌破发行价,进入负无穷区间了,比国足出线的概率还低。想借钱?行啊。可以商量。”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子乔眼中瞬间燃起的希望之火,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来,你先算算,把这些陈年老账都还清了,我或许、可能、maybe会考虑一下,以宇宙最高利率,借你点救命的钱,让你能死得稍微安详一点。”
“啊——!!!” 吕子乔发出一声凄厉得足以穿透三层楼板、让楼下正在重听《你的月亮我的心》的助眠听众以为曾小贤又破音了的哀嚎,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和灵魂一样,从沙发上软绵绵地滑下来,“噗通”一声瘫坐在地板上。
他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人生的所有色彩,喃喃自语,声音飘忽:“完了…全完了…没希望了…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信任我了…我吕小布做人真是太失败了…信誉破产,友情蒸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简直就是浪费氧气…”
他缓缓抬起头,对着林浔露出一个凄美(自认为)又绝望、仿佛即将化作泡沫的人鱼公主般的微笑:“林浔,我不怪你…真的…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该…再见了…我最亲爱的朋友…愿天堂没有胡一菲…也没有债务…”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借助沙发扶手艰难地站起来,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朝着阳台方向…步履蹒跚、一步三晃地挪去,背影萧瑟得能直接入选本年度悲情人物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