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水下的冰山（扩展版）
检察院的临时办公室设在老城区的司法家属院里，一栋不起眼的六层小楼。这里比警局简陋得多，斑驳的墙面上还留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绿色墙围，但自有一种不同的肃穆。
赵检察官给林峻倒了杯水，一次性纸杯边缘有些软塌。“我们调查王副局长已经半年了，一直苦于证据不足。你提供的录音是突破口，但还不足以定罪。”
林峻揉着太阳穴，纸杯在他手中微微变形。“所以张队是你们的人？”
“是的。”赵磊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档案推过来，“三年前我们就找过他，他同意配合调查。但王新民极其谨慎，我们一直无法拿到关键证据。”
档案里是张队这三年提供的零星情报，大多是关于王局收受小额贿赂的证据，但都与“审判者”案无关。
“陈队呢？他真的受贿了吗？”
赵检察官的表情变得复杂，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陈国明...是个复杂的人。我们确实发现了他的一些异常资金往来，但还无法确定性质。有意思的是，”他抽出一张银行流水单，“这些钱的最终流向，都是几个证人保护计划中的受害者家属。”
林峻想起导师最后的目光，那个满含未尽之言的眼神。陈队是否在用这种方式弥补什么？
“我需要见苏雨晴。”
“她现在很安全，但我们建议你们暂时不要见面。”赵磊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先看看这个。”
文件夹里是三个死者的详细财务记录。林峻很快发现了问题：
“赵东明和钱卫的公司都与王氏集团有业务往来，而且都在合作期间出现了财务危机。”
“没错。”赵磊点头，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数字，“王氏集团，王副局长弟弟的企业。而孙志豪，在死前一周刚刚举报过王氏集团旗下的幼儿园使用劣质建材。”
林峻感到背脊发凉，“所以这不是私刑复仇，而是...灭口？”
“我们怀疑‘审判者’已经被渗透改造，从一个复仇组织变成了商业清除工具。”赵磊压低声音，“更可怕的是，我们内部可能不止一个内鬼。”
林峻的手机震动，收到一封加密邮件：
“今晚八点，滨海码头17号仓库。带上所有证据。独自前来。——雨晴”
他把手机推给赵磊看。
“太危险了。”赵磊皱眉，“这可能是陷阱。苏雨晴现在应该在安全屋，怎么会发这种邮件？”
“但我必须去。”林峻站起身，伤口在肩膀隐隐作痛，“这是唯一能接近真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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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五十分，林峻独自站在码头17号仓库前。海风裹挟着咸腥气，远处货轮的汽笛声如同哀鸣。他摸了摸腰间，赵磊特批的配枪冰冷而踏实。
仓库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集装箱，形成一片钢铁迷宫。他握紧配枪，小心地走进去，脚下的积水映出昏暗的光。
“苏雨晴？”
脚步声从集装箱迷宫的深处传来。出现的却不是苏雨晴，而是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人。
前副局长王志安，穿着囚服，但神态自若。
“惊喜吗，林警官？”王局微笑着，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手枪，“或者说，该叫你林副队长？”
“你怎么出来的？”林峻举枪对准他，同时快速扫视四周。集装箱的阴影里可能藏着任何人。
“这个系统里，朋友总比敌人多。”王局慢慢走近，皮鞋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把证据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你和苏雨晴的安全。”
“苏雨晴在哪？”
“她很安全，只要你配合。”王局在五米外停住脚步，“陈国明收钱的时候可没这么正义凛然。”
“所以你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王局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在仓库里回荡，“我承认维护了这个城市的稳定？我承认保护了数万人的就业？王氏集团是滨海的纳税大户，那些蝼蚁的死算什么？”
集装箱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林峻用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张队正悄悄包抄他的后路。
“张新民，你也背叛了警徽吗？”林峻大声说，试图确定对方的位置。
张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林峻，放下枪。你根本不了解这个城市的运作方式。”
“我只知道杀人偿命。”
王局突然开枪，子弹擦着林峻的脸颊飞过，灼热的气流让他瞬间耳鸣。“下一枪就不会打偏了。交出证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顶棚突然传来扩音器的声音：
“里面的人注意！我们是滨海市检察院特别行动队！立即放下武器！”
探照灯瞬间点亮整个仓库，王局和张队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
林峻趁机翻滚到集装箱后，与从阴影中冲出的苏雨晴会合。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
苏雨晴快速检查他脸上的擦伤，手指冰凉。“我接到预警，说这里有陷阱，就通知了赵检察官。”
外面传来激烈的交火声。透过缝隙，林峻看到王局和张队正在负隅顽抗，但显然已经被包围。
“证据都齐了吗？”苏雨晴问，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林峻点头，又摇头。“还差最后一块拼图。”
他突然想起李建平笔记本上的那句话：“钥匙不止一把。”
以及陈队临终前说的：“笔记本...钥匙...”
“我知道最后一块拼图在哪了。”林峻拉起苏雨晴，“跟我来！”
他们趁乱从仓库后门溜出，跳上准备好的车。林峻一脚油门，车子冲向夜色中的城市。
“去哪？”苏雨晴系好安全带，快速检查着手中的设备。
“警局证物室。”林峻看了眼后视镜，确认没有车辆跟踪，“晓芸的遗物里一定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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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警局比往常安静。由于大部分警力被调往码头，证物室只有一个值班警员在打瞌睡。
林峻亮出赵检察官特批的临时证件，“检察院办案，需要调取七年前吴晓芸案的证物。”
值班警员睡眼惺忪地办理手续，没有多问。
吴晓芸案的证物箱已经蒙尘。林峻直接找到死者的个人物品——一个浅蓝色的旧书包，上面还贴着一个已经褪色的卡通贴纸。
在书包的夹层里，他摸到了一个硬物。拆开缝线，又是一把银行保险箱钥匙，与李建平那把一模一样。
苏雨晴倒吸一口冷气，“她早就准备好了后手。这个女孩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证物室的门突然被锁上。电子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怎么回事？”苏雨晴尝试开门，门纹丝不动。
林峻迅速拔枪对准门口，但那里空无一人。监控摄像头上的红灯静静亮着，像是在嘲弄他们的困境。
“我们被设计了。”苏雨晴检查着门锁，“这是最新型的电子锁，从内部无法打开。”
林峻环顾四周，证物室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小得连孩子都钻不过去。他的手机显示无信号，显然这里有信号屏蔽装置。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
墙角的消防喷头突然开始喷水，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下。紧接着，照明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最终只剩下应急指示灯发出的幽绿光芒。
在渐渐上升的水位中，林峻仿佛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审判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