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安醒来的时候,先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掌,确认我还在他身边,然后才缓缓抬起头,眼神还有些初醒的迷茫。
看到我蹲在轮椅边专注地看着他,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温和笑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睡着了?睡了多久?”
他松开我的手,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又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都这么晚了。”
他操控轮椅稍微后退了一点,拉开一点距离,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带着催促:“林月,赶紧休息吧,你今天太累了。”
看这架势,他是又准备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我立刻抓住他正要转动轮椅的手,不肯放开,带着点执拗和撒娇:“我不想一个人呆着……我害怕。要不你陪我在我家,要不,你让我陪你去你家。反正我不要一个人。”
江予安看着我坚持的眼神,又想到我刚经历的事情,心软了下来。他沉吟了一下,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那这样好不好?你回房间睡觉,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等你睡着我再走,好吗?”
这至少比他立刻离开要好。我点了点头:“好。”
他操控轮椅,跟着我往卧室走去。进卧室的路上,他看到我依旧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发梢还在滴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头发还没干呢,这样湿着睡觉很容易感冒头疼的。去拿吹风机吹干再睡。”
我习惯性地摆摆手,钻进被窝,只露出个脑袋:“没事儿,我经常这样,睡着睡着它就自己干了。”这倒是实话,我晚上洗头后常常懒得吹,一边码字一边等它自然干。
江予安却不赞同地摇摇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样真的不好,湿气太重。听话,去拿吹风机。”他看我赖着不动,忽然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诱哄,“要不……你去拿吹风机,我来给你吹,好吗?”
一听他要亲自帮我吹头发,我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所有懒筋都被抽走了:“真的?你帮我吹?”
“嗯,快去拿吧。”他笑着点点头。
我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卫生间,拿出吹风机,又搬出梳妆凳放在镜子前,乖乖坐好。
江予安滑着轮椅来到我身后,接过吹风机,插好电源。他先试了试风力和温度,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撩起我的头发,开始细致地吹起来。
我从镜子里看着他。他的动作非常温柔,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避免热风烫到我头皮,另一只手则手指穿梭在我的发丝间,轻轻拨动着,确保每一缕头发都能被均匀吹干。
他的神情很专注,像是在处理一件很重要的工作,眼神柔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了。
“林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你脖子后面,还有肩膀这里……怎么红了这么一大片?还有好多细小的水泡?这是怎么了?”
“啊?有吗?”我自己完全看不到后面,下意识想伸手去摸。
“别碰!”他轻轻挡开我的手,“有点破皮了,别用手摸,容易感染。”他语气严肃起来,“你自己没感觉吗?疼不疼?”
我仔细感受了一下,老实回答:“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火辣辣的刺痛感,尤其是头发扫上去的时候。前两天就有点感觉了,我一直以为是头发扎的,或者衣服标签磨的。”为了避开这种不适,我这两天还特意都穿高领衣服,把头发挽起来。
“这不像只是摩擦……”江予安眉头蹙得更紧,“你等一下,我拿手机拍给你看看。”
他拿出手机,对着我颈后和肩膀的位置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递到我面前。
照片里,我颈后和肩膀上方的一片皮肤果然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尖大小的透明小水泡,有些地方甚至因为刚才洗澡时毛巾的摩擦,已经有了细微的破皮。
我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猛地反应过来:“啊!我知道了!这肯定是前两天在海边晒的!”
破案了!那天和许薇在海边冲浪玩了一整天,虽然涂了防晒,但可能出汗冲浪弄掉了,后背又是自己很难涂抹周全的地方,估计就被毒辣的阳光悄悄灼伤了。回来后一直没太留意,加上头发遮挡,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这么严重。
“海边的太阳紫外线特别强,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江予安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心疼和一点点责备,“这得多疼啊……”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心疼的眼神,我心里反而暖暖的,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试图安慰他:“哎呀,没事啦!其实不怎么疼,就是有点火辣辣的感觉。你看都起小水泡了,这说明快好了!是在排毒修复呢!”
我这套歪理邪说显然没能说服他。他叹了口气,看着那片晒伤的皮肤,眼神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温柔:“你呀……一个人在外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受了伤自己都不知道……”
我透过镜子,看着他专注而心疼的表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认真地纠正他:
“我才不是一个人呢。”
“我有你啊。”
我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充满了依赖和信任。
江予安明显怔了一下,看着我的笑容,镜片后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柔波漾开。
他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没再说什么,只是更加小心地、避开发红区域,继续轻柔地帮我吹着头发,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