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捱过两天,陈豪感觉自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每次活动关节都听得见骨头嘎吱作响。但疼痛确实在减轻,至少他现在能自己慢慢走到门口张望,而不至于疼出一身冷汗。
这天傍晚,风雨欲来,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陈豪正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小口啃着那能硌掉牙的饼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伴随着黑仔低低的咒骂。
“丢他老母,这鬼天气……”
门被推开,黑仔提着一个散发着油腥味的旧饭盒钻了进来。他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裤腿上溅满了泥点,但脸上却带着点压抑的兴奋。
“妈的,总算搞到点像样的。”黑仔把饭盒往陈豪面前一递,盖子没盖严,一股久违的肉香混着酱油味飘了出来,是叉烧!
陈豪的胃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接过饭盒,里面除了几块油光锃亮的叉烧,还有小半盒白米饭。
“哪来的?”陈豪没急着动,抬眼问黑仔。这可不是光靠打渔能换来的。
黑仔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又有些心虚:“老子把压箱底的那点老婆本掏出来了,去烧腊铺切了半斤。妈的,贵死了!”他搓搓手,凑近低声道:“不过值!豪哥,你猜我今天在码头还听到什么风声?”
陈豪夹起一块叉烧塞进嘴里,肥瘦相间,香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几乎让他呻吟出来。他慢慢咀嚼着,感受着肉食带来的满足感,示意黑仔继续说。
“洪兴和东星,在油麻地那边差点擦枪走火!”黑仔眼睛发亮,“听说是因为坤哥的人追查那几个杀手的下落,摸到了东星一个仓库,两边差点就打起来!最后还是o记的黄sir带人赶到才压下去。”
陈豪动作顿了顿。油麻地……看来靓坤不只是放话,是真动手在查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水越浑,他这边压力越小。
“还有呢?”陈豪咽下嘴里的肉,又扒了一口饭。
“黑鬼森那王八蛋,好像有点怂了。”黑仔压低声音,“坤哥那边动静这么大,他估计也怕引火烧身。我今天看他两个手下在茶餐厅,没像前几天那样到处打听,反而有点躲躲闪闪的。”
陈豪点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黑鬼森这种地头蛇,欺负老实人还行,真对上洪兴这种大社团,立马就软了。
“不过你也别大意,”黑仔提醒道,“那家伙贪得很,保不齐暗中还在打什么鬼主意。你这伤,到底还得多久?老躲在这破灯塔也不是办法。”
陈豪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胸口的闷痛已经减轻很多,手臂也多了些力气。“再有两三天,应该能自己走动了。”
“两三天……”黑仔盘算着,“行,到时候我想办法弄条船,送你离开长洲。是回旺角找坤哥,还是去屯门找你兄弟?”
陈豪沉默了一下。回旺角目标太大,东星肯定盯着。去屯门……吹鸡态度不明,而且阿力他们是否安全抵达也未可知。
“先去离岛,比如大屿山,绕一下再说。”陈豪做了决定。他需要先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联系靓坤或者阿力。
“大屿山?也行,那边我有个远房表哥在跑船,看看能不能搭个线。”黑仔挠挠头,“不过船钱……”
陈豪看着他,知道这家伙又在算账了。“放心,少不了你的。等我安全了,两百万,一分不会少。”
黑仔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豪哥办事,我放心!那你这几天好好养着,吃的我想办法再搞点好的来。妈的,这叉烧真香,我自己都没舍得吃一口。”他说着,眼睛还往饭盒里瞟。
陈豪没说话,夹起最后一块肥瘦相间的叉烧,递到黑仔面前。
黑仔愣了一下,看着那块油亮的肉,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还是接了过去,一口塞进嘴里,满足地嚼着。
“谢了,豪哥!”
窗外,一声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灯塔的石壁上。
风雨又来了。
但灯塔里,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却因为这短暂的肉香和共同的目标,似乎建立起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同盟。
陈豪慢慢吃完剩下的米饭,感觉身体里多了些暖意和力气。
“快了,就快了。”
他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幕,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这江湖,他迟早要回去。而那些欠他的债,也要一笔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