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街的夜,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当主街的霓虹还在死命闪烁,后巷的黑暗早已浓得化不开。垃圾的酸腐气、尿骚味,还有老房子墙皮剥落的霉味,混在一起,成了这片地带独有的气味标签。
陈豪蹲在一摞废弃的木板箱后面,鼻尖几乎要碰到潮湿冰冷的砖墙。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咚咚咚,像面破鼓。右边不远处的杂物堆里,隐约传来龅牙明压抑的喘息,带着颤音。左边巷口,四眼仔应该已经就位了。肥膘和瘦猴守在另一头,能不能堵死退路,就看那俩小子的尿性能不能撑住了。
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碾过。陈豪手里紧紧攥着一包用油纸裹着的生石灰,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另一只手,摸到了别在后腰的、用钢筋磨尖的短矛,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这计划漏洞百出,简直像小孩子过家家。但他没得选。面对乌鸦那种疯狗,讲道理是笑话,跪地求饶更是死路一条。只能搏,用命搏一线生机。
“系统,概率。”他在心里默问,声音干涩。
【环境参数:复杂巷道,视野极差,利于伏击。敌方预估人数:5-8人,战斗经验丰富。我方人数:5人,战斗经验匮乏。战术准备:初级陷阱(绊索、石灰粉)。综合胜率评估:18.7%。】
不到两成。陈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股铁锈味。够低了,但比等死强。
远处传来了杂乱而嚣张的脚步声,还有骂骂咧咧的叫嚷,由远及近,像一群准备闯入羊圈的狼。
“快d!妈的,等阵捉到个大陆仔,我要亲手拆佢祠堂(等会儿抓到那个大陆仔,我要亲手拆了他鸡巴)!”
“乌鸦哥话要烧冰室,等阵我去搵汽油(等会儿我去找汽油)!”
是乌鸦和他的人!他们果然来了,而且直奔冰室方向,看来四眼仔放出的假消息起作用了——说陈豪今晚会在冰室帮坚叔清点存货。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手电筒乱晃的光柱,刺破了巷口的黑暗。陈豪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丢!条巷咁黑,点行啊(这巷子这么黑,怎么走)?”一个声音抱怨道。
“惊咩啊!惊就返去食奶啦(怕就回去吃奶啦)!”乌鸦沙哑而暴躁的声音响起,“行快d!我迫不及待要睇下个死大陆仔跪地求饶个样(我迫不及待要看那个死大陆仔跪地求饶的样子)!”
五六个人影,骂骂咧咧地走进了伏击圈。手电光在他们自己脸上、身上晃动,反而让他们的视线更受限制。
就是现在!
陈豪猛地将手中的一块小石头砸向对面巷壁!
“啪嗒!”一声脆响。
“边个(谁)?!”乌鸦等人立刻警觉,手电光齐刷刷扫向声音来源。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躲在杂物堆后的龅牙明,按照事先约定,用尽平生力气,将旁边一个破铁桶推倒在地!
“哐啷——!!!”一声巨大的噪音在狭窄的巷子里炸开,震耳欲聋!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乌鸦几人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缩头,阵型出现了一丝混乱。
“动手!”陈豪嘶吼一声,如同发令枪响!
他第一个从木箱后跃出,没有冲向人堆,而是猛地将手中那包生石灰,朝着最前面那个挥舞着砍刀的马仔脸上狠狠撒去!
“啊——!我的眼睛!!”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那马仔发出凄厉的惨叫,丢了砍刀,双手捂着脸痛苦地倒地翻滚。
几乎同时,另一侧杂物堆后,龅牙明和另一个小弟也咬着牙冲了出来,手里拿着绑着铁钉的木棍,闭着眼朝最近的人影胡乱抡去!恐惧到了极致,反而转化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有埋伏!小心!”乌鸦反应极快,侧身躲开龅牙明毫无章法的一棍,反手一刀劈了过去!刀锋擦着龅牙明的胳膊划过,带起一溜血光!
“明哥!”陈豪眼角瞥见,心头一紧,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另一个乌鸦的马仔已经挥着钢管朝他砸来!陈豪下意识地举起短矛格挡!
“锵!”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陈豪手臂发麻,短矛差点脱手!完全是靠着【基础格斗精通】带来的本能,他才险之又险地侧身卸力,同时矮身,用矛尖狠狠刺向对方的小腿!
“噗嗤!”矛尖入肉!那马仔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场面彻底混乱了!狭窄的巷子里,人影晃动,怒骂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柱胡乱扫射,更添混乱。石灰粉弥漫在空气中,呛得人咳嗽不止。
陈豪根本顾不上什么招式,全凭一股狠劲和系统强化的本能,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短矛每一次刺出都朝着对方非要害但足以失去战斗力的部位!大腿、手臂、小腿!他不敢杀人,但也绝不能留情!
乌鸦不愧是东星五虎,凶悍异常!他很快从最初的混乱中镇定下来,一刀逼退龅牙明,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陈豪!
“大陆仔!我揾到你了!”他咆哮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挥舞着砍刀直扑陈豪!刀风凌厉,带着一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疯狂!
陈豪心头一寒,知道真正的生死关头到了!他咬紧牙关,握紧短矛,迎了上去!
刀矛相交,爆出一连串刺耳的撞击声!陈豪被打得节节败退,力量和经验上的差距太大了!手臂、肩膀接连被刀锋划破,火辣辣的疼!好几次都是靠着危机预警的提前半秒感应,才勉强躲开致命攻击!
“豪哥!”四眼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举着一盆不知道从哪家窗台摸来的仙人掌,连盆带泥朝着乌鸦的后脑勺砸去!
乌鸦下意识地偏头躲闪,动作一滞!
就这零点几秒的空档!陈豪眼中凶光一闪,抓住机会,不再格挡,而是拼着左臂硬挨一刀的风险,身体猛地前冲,右手短矛如同毒蛇出洞,全力刺向乌鸦的腹部!
“噗——!”
一种撕裂皮革般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乌鸦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捅进自己肚子里的钢筋短矛。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
陈豪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真的能刺中!握着短矛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的痉挛和温热血液的涌出。
乌鸦抬起头,看着陈豪,眼神里充满了暴戾、痛苦,还有一丝……诡异的狞笑。
“大……陆仔……你……够胆……”他嘴角溢出血沫,声音嘶哑。
“扯呼!(风紧,撤!)”陈豪猛地拔出短矛,对着还在混战中的龅牙明等人大吼一声!
乌鸦重伤,目的已经达到!再纠缠下去,等对方缓过神,谁都走不了!
龅牙明几人早已是强弩之末,听到号令,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跟着陈豪,朝着巷子另一头亡命狂奔!身后传来乌鸦手下惊慌的喊叫和怒骂,但似乎没人敢追上来。
几人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像破风箱一样嘶吼,才在一个堆满垃圾的死角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沾满污秽和血迹,狼狈得像刚从地狱爬出来。
黑暗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后怕带来的颤抖。
陈豪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远处庙街依旧闪烁的灯火,感觉像是做了一场疯狂而血腥的梦。他活下来了。带着一身的伤和满手的血腥,活下来了。
但他知道,和东星乌鸦的仇,从这一刻起,才真正是不死不休。庙街的夜,还很长。而他脚下的路,已经被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