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圣地,百草殿。
与其说是殿,不如说是一片被巨大透明穹顶笼罩的巨型药园与丹府的结合体。其内划分无数区域,栽种着外界难以想象的奇花异草,年份动辄千年万年,灵气逼人。丹房之中,地火汹涌,药香弥漫,不时有丹师操控火焰,炼制着品阶极高的灵丹。
林昊被墨婆带至此地,交由一位面色红润、气息沉凝的执事长老。
那长老听闻是圣女吩咐,不敢怠慢,仔细检查了林昊的状况,尤其是那条诡异消失的左臂和体内紊乱的根基。
“奇怪……”长老捋着胡须,眉头紧锁,“断臂伤口平滑,无丝毫残留之力,仿佛天生残缺,老夫行医数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伤势。体内更是有一股极阴寒的毁灭之力盘踞丹田与经脉深处,顽固异常,不断侵蚀生机,却又诡异地维持着一个平衡,让你修为跌落却又不至于彻底废掉……小子,你得罪了何方神圣?”
林昊心中骇然,对沈无争的恐惧更深一分,面上却只能苦笑:“晚辈……也不知,只记得遭遇大敌,醒来便如此了。”
长老深深看了他一眼,显然不信,但也不再追问。圣女带来的人,背景复杂些也正常。
“你这伤势,颇为棘手。”长老沉吟道,“断臂重生非难事,圣地有‘生生造化丹’即可。但你体内那阴寒之力,极为难缠,似有灵性,寻常丹药难以根除,强行驱散恐伤及你根本。需以温和丹药徐徐图之,先稳住伤势,再寻良法。”
他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碧绿莹莹、散发着勃勃生机的丹药:“此乃‘乙木凝心丹’,地阶上品,可暂时压制你体内阴寒,滋养经脉,稳固你筑基初期的修为不至继续跌落。每日服食一粒,七日后再来复查。”
林昊连忙接过丹药,感激涕零:“多谢长老!”
心中却是一沉。地阶上品丹药,在外界已是珍贵无比,在此竟只能“暂时压制”?那沈无争留下的手段竟如此可怕!同时,他也更加渴望圣地的资源,若能得到更高阶的丹药,甚至那“生生造化丹”……
随后,长老又施展银针秘术,替他疏导了一番紊乱的气血,林昊顿觉身体轻松了不少,虽然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感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时刻煎熬。
离开百草殿,墨婆并未再现身,一名普通弟子引着他前往藏经阁。
太素圣地的藏经阁,并非一座楼阁,而是一座悬浮于半空、被无数禁制光华笼罩的浮空山!山体之上,殿宇层层叠叠,不知收纳了多少功法秘籍、神通典籍。
林昊被安排的身份,是藏经阁第一层的杂役弟子。工作倒也简单,负责打扫卫生、整理玉简、为前来查阅典籍的弟子做最基础的引导。
第一层收藏的皆是筑基期及以下的基础功法、常见术法、杂学百科、以及宗门规戒、地域志异等。对于圣地内弟子而言,大多只是过渡或参考。但对林昊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他如饥似渴地投入其中。白天完成杂役工作后,便疯狂翻阅各种典籍。太素圣地收录的基础功法,远比外界流传的精妙完善,许多他前世修炼时遇到的晦涩之处,在此竟能找到清晰的注解!各种属性的术法、身法、炼体诀要,琳琅满目!
更重要的是,那些地域志异、宗门秘闻、灵物图谱,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眼界,弥补了他前世作为底层散修的知识匮乏。他甚至找到了关于太阴幽荧体、九幽噬魂炎等稀有体质的零星记载,虽然语焉不详,却也让他对苏晚晴和那神秘男子的手段有了更深的认知和忌惮。
他凭借重生带来的强大神魂和记忆优势,近乎贪婪地吸收着一切知识。那枚“乙木凝心丹”也确实有效,勉强压制住了体内的九幽噬魂炎,让他的修为稳固在筑基初期,甚至略有精进。
但他并未忘记自己的“价值”。他时不时会“无意间”向负责管理藏经一层的执事弟子,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关于外界某地即将有低阶灵材成熟,或是某个小秘境即将开启的“预言”。
这些信息很快通过某种渠道汇总上去。几次验证属实后,他在圣女那边似乎也挂上了一点号,得到的资源稍稍倾斜,丹药供应也充足了些。
这一切,都让林昊看到了希望。他一边努力修炼藏经阁中找到的一门名为《磐石炼体诀》的基础炼体功法,试图强大己身,一边默默等待,等待一个能抛出更大“诱饵”的机会。
……
与此同时,北寒域边境,一座名为“黑煞城”的混乱之地。
这座城市位于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魔修、邪修、逃亡者、各大宗门历练弟子随处可见,厮杀争斗每时每刻都在上演。
一袭流云裳的苏晚晴,行走在嘈杂混乱的街道上。她容颜绝世,气质清冷,在这污浊之地显得格格不入,引来了无数道或贪婪、或淫邪、或忌惮的目光。
但感受到她身上那毫不掩饰的金丹初期灵压,以及那隐隐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幽寒气息,大多数不怀好意者都明智地压下了蠢动的心思。
沈无争并未跟在她身边,只是在她进入此城前,留下了一句:“此城一月,自行历练。生死自负。”
苏晚晴明白,这是师尊对她金丹之境后的第一次真正考验。黑风渊下的挣扎是求生,而这里是主动踏入险地,于杀戮与混乱中淬炼道心与剑锋。
她寻了一处简陋的客栈住下,白日里便去城中最大的斗法擂台,或是接取一些猎杀通缉邪修的任务。
初始几日,她手段尚且稚嫩,面对各种阴毒法术和诡异手段,几次遇险,全靠《太阴真经》的强大和流云裳的防护才堪堪抵挡。她甚至因为一时心软,放过了一个看似可怜的少女,却险些被其背后的团伙引入陷阱。
血淋淋的教训让她迅速成熟。她回想起师尊的冷漠与小乞丐的结局,眼神变得越来越冷,出手也越来越果决狠辣。
第七日,她在擂台之上,遭遇了一名金丹中期的魔修。对方功法诡异,能化身黑雾,吸人精气,极为难缠。苏晚晴苦战半个时辰,凭借太阴之力对邪魔的克制,以及一手愈发纯熟的《幽月剑诀》,最终抓住机会,一剑冰封其神魂,悍然将其斩杀!
这一战,让她在黑煞城中小有名气,“幽月仙子”的名号开始流传。
第十五日,她接取了一个剿灭“血狼盗”的任务。这伙盗匪盘踞附近山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首领亦有金丹初期修为。苏晚晴孤身一人,趁夜潜入山寨,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剑光如月,冰冷无情,一夜之间将上百盗匪尽数诛灭,寨中血池都被她以极寒之力彻底冻结!
经此一役,她周身那股清冷气质中,已然带上了一丝令人胆寒的煞气。
沈无争虽未现身,但他的神识却时刻笼罩着黑煞城。看着小徒弟从最初的磕磕绊绊,到如今的杀伐果断,道心在血火磨砺中越发坚韧通透,他眼中偶尔会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叮!弟子苏晚晴于黑煞城历练,道心提升,战力大增,成功领悟杀戮剑意雏形。】
【奖励:反派点数+800。】
这一日,苏晚晴一袭流云裳,独立于城中最大的斗法擂台上。她的对手,一名修为已至金丹中期的彪悍体修,此刻正单膝跪地,浑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剧烈喘息,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甘。他的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台下,一片寂静。先前那些或贪婪、或不屑的目光,此刻大多化为了敬畏与忌惮。
“幽月仙子,胜!”裁判高声宣布,打破了沉寂。
苏晚晴面无表情,缓缓收回萦绕着幽蓝寒气的纤手。这已是她今日连胜的第三场。黑煞城的历练远比想象中残酷,但也让她飞速成长。《太阴真经》的威力逐渐发挥,对力量的掌控越发精妙,战斗意识更是变得敏锐无比。
她飘然下台,无视了周围复杂的目光,径直向任务榜走去。她需要更激烈的战斗,更危险的磨砺,来巩固金丹境界,锤炼她的剑意。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城门口方向传来,夹杂着呵斥与灵力碰撞的波动。
“滚开!区区散修也敢拦我炎阳宗的车驾!”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只见一支车队正试图进入黑煞城,车驾上有着火焰纹章,正是北寒域一流宗门炎阳宗的标志。为首的一名青年弟子,面色倨傲,正挥动马鞭,抽向几名挡在路中央、似乎受了伤的散修。
那几名散修衣衫褴褛,其中一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女孩脸上笼罩着一层不正常的青黑之气。
“仙师恕罪!不是我等故意阻拦,是小女身中剧毒,急需城内‘鬼医’救治,方才慌不择路……”抱着女孩的散修汉子苦苦哀求,却被那炎阳宗弟子一鞭子抽在背上,皮开肉绽。
“中了毒就去死!挡了我家小姐的路,十条命也不够赔!”那青年弟子骂骂咧咧,又是一鞭抽去。
周围的人群面露愤慨,却慑于炎阳宗威势,敢怒不敢言。
苏晚晴秀眉微蹙。她本不欲多管闲事,黑煞城每日都有不平事发生。但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和那散修汉子绝望的眼神,她忽然想起了黑风渊下无助的自己。
就在那鞭子即将再次落下之时,一道冰冷的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马鞭之上!
啪!
精钢缠绕的马鞭应声而断!
那炎阳宗弟子一愣,随即暴怒:“谁?!谁敢管我炎阳宗的闲事?!”
苏晚晴缓步走出,清冷的目光扫过那弟子,落在后方那辆最为华贵的车驾上:“对一个垂危孩童出手,便是炎阳宗的做派?”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
那车驾的帘子被一只纤手掀开,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看上去年纪与苏晚晴相仿,身着红裙,眉宇间带着一丝被娇惯出的傲气,修为亦是金丹初期。她正是炎阳宗宗主之女,李芊芊。
李芊芊打量了一下苏晚晴,被她清丽绝伦的容貌和那股冷冽气质刺了一下,心中莫名有些不喜,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近来有点名气的‘幽月仙子’。怎么,你想替这些贱民出头?”
“并非出头,只求一个公道。”苏晚晴语气平淡,“他们并非故意阻拦,事急从权。令其让路即可,何必出手伤人,见死不救?”
“公道?”李芊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在这黑煞城,实力就是公道!本小姐的车驾就是不能挡!他们冲撞了我,没当场打死,已是开恩!你一个散修,也配跟我谈公道?识相的赶紧滚开!”
那炎阳宗青年弟子见状,更是有恃无恐,狞笑着上前一步:“小姐说得对!幽月仙子?给你脸了是吧?再不让开,连你一块收拾!”
苏晚晴眸光彻底冷了下来。她原本只是想让对方行个方便,没想到对方如此蛮横无理。
她不再多言,只是缓缓抬起了手,指尖幽蓝色的太阴之力开始凝聚,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李芊芊感受到那股精纯而冰冷的灵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恼怒取代:“好哇!给脸不要脸!给我拿下她!”
她身后两名一直闭目养神的金丹后期护卫瞬间睁开眼,气息锁定苏晚晴,就要动手。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
“住手!”
一个略显清越焦急的声音响起。
一道火红的身影急速从城内掠来,挡在了苏晚晴和炎阳宗众人之间。
来人同样是一身红裙,但与李芊芊的娇蛮不同,她的红是那种充满活力与英气的红,眉眼明亮,手持一杆赤红长枪,修为亦是金丹初期。
“李芊芊!你又在这里胡闹!”后来的红裙少女柳眉倒竖,对着车驾上的李芊芊呵斥道。
“李萱?!”李芊芊看到来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我的事,你少管闲事!”
被称为李萱的少女冷哼一声:“我偏要管!再不管,宗门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她转而看向苏晚晴,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好奇,拱手道:“这位便是幽月仙子吧?在下炎阳宗李萱,这是我堂妹李芊芊,娇纵惯了,多有得罪,我代她赔个不是。”
苏晚晴看着眼前这位爽朗明快的少女,感受到她的善意,周身寒气稍敛,微微颔首。
李萱又看向那几名散修和中毒的女孩,对身后跟随的一位老者道:“吴长老,麻烦你看看那孩子的伤。”
那老者上前检查了一下,道:“小姐,是中了‘碧磷蟒’的毒,虽棘手,但能解。”说罢便取出丹药给女孩服下。
散修汉子千恩万谢。
李芊芊见李萱横插一脚,坏了她的兴致,还压了她一头,气得脸色发白,但又似乎有些忌惮这个堂姐,最终狠狠一跺脚,放下帘子:“我们走!”
车驾在一阵尴尬的气氛中缓缓驶入城中。
李萱这才松了口气,对苏晚晴笑道:“苏姐姐别见怪,我这堂妹被惯坏了。姐姐刚才好胆色!面对两个金丹后期都面不改色!”
苏晚晴摇了摇头:“多谢解围。”她能感觉到,即便李萱不来,她虽不敌那两名金丹后期,但凭借太阴之力的特殊和流云裳的防护,脱身应当无碍。不过对方的善意,她感受到了。
“举手之劳。”李萱摆摆手,很是热情,“苏姐姐是散修?来黑煞城历练吗?不如我们结伴吧?这地方乱得很,一个人到底不方便,互相有个照应!我知道几家不错的酒楼,我请客,就当给姐姐赔罪兼接风了!”
苏晚晴看着李萱明亮真诚的眼睛,略一沉吟。师尊让她历练,并未禁止与人交往。与此女结交,或许能了解更多北寒域宗门的情况,也是历练的一部分。
她终是轻轻点头:“可。”
李萱顿时喜笑颜开,想要亲热地挽起苏晚晴的手臂,却被苏晚晴有些不自然地微微避开,她脸色不变:“那太好了!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