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连忙追上去，两人并肩走进单元门。
一推门，南方老小区特有的那股子潮湿夹着墙体霉味的空气立马扑面而来，夏夜残留的燥热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像没散尽的情绪，一下子把刚才街边的笑声和晚霞的温柔全都压了下去。
楼道里昏黄的灯泡晃着细密的飞虫影子，林栋吸了口气，原本打算开口问问乔幼灵家的情况，话到嘴边却没来得及出口。
“你是不是害怕我妈？”乔幼灵忽然低声问。
林栋一愣，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没人不害怕你妈。”
“你还记得当年有一次，我爬树扯坏了裤子，结果下来的时候又不小心掉进了泥潭里。”
乔幼灵点了点头，
“你当时像只泥猴子，不过虽然浑身都是泥巴，可你的眼睛很亮，很好看。”
林栋心头一震，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是吧？
那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块发霉的年糕！
乔幼灵居然能注意到他眼睛？
证据+1......
林栋回过神来，
“你妈当时来叫你回家，她远远地站在树下，穿着她那身藏青色的旗袍，头发扎得一丝不乱，然后一个眼神我直接就哭了。”
“你当时是被我妈吓哭的？”
“对啊。”
“我还以为你是反射弧太慢，掉下来摔疼了。”
林栋“呵呵”两声。
也许是单元楼的气味太闷，两人说着话，又往外面挪了两步，
乔幼灵走到他前面两级台阶，回头看他，低声道，
“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她太要强了，给自己的压力太大，无形中也给别人很多压力。”
她习惯了自己的母亲，但是她得跟林栋解释，
不然乔幼灵的心里不舒服。
她不希望自己和男朋友之间有什么隔阂。
比起什么修复不了的家庭关系，乔幼灵知道自己是要向前看的。
“她对我也是这样。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要求我做到最好，不能输，不能哭，不能懒。她自己都不敢停下，我怎么敢停？”
“你不需要什么都做到最好，”林栋拉着乔幼灵的手，“你只要开心就行。”
其实这话林栋说了无数遍，他也是这么做的，从小到大陪在乔幼灵的身边，一遍一遍的说。
乔幼灵怔了一下，鼻尖微微发酸，
“其实，她今天回来是想让我去相亲。”
“什么！”
这下有人炸毛了，林栋一听，嗓门直接飙了八度，声音在楼道里炸开，连耳背的遛鸟大爷可能都得听见，
“什么相亲？跟谁相亲？”
！！！
？？？
不得不说——真是不得不说——
乔幼灵心里那叫一个开心！
林栋的反应完全覆盖了她今天晚上跟她妈争执的那些不愉快。
她都来不及解释，
心里就像炸开了烟花，噼里啪啦，彩带飞舞。
于是乔幼灵干脆利落，抬手一拉，手臂绕过林栋的脖子，“吧唧”一口亲上了他的嘴。
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一下。
林栋整个人当场石化，脑子“嗡”的一声，像高压锅响了安全阀，炸得他一瞬间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上次小树林里未完成的事情，在小区的路灯下进度100%。
林栋那点所谓“恋爱老司机”的皮，全被这一口亲给亲成了新手村的野怪。
他站在原地不敢动，脑子里乱成一团，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
“老子完蛋了。”
完蛋的那种——是那种彻底沉进去了的完蛋！
他在小说里写过无数遍男女主接吻的场景，
每次都像是要完成什么重大的仪式一样，
恨不得用三章的时间来铺垫。
暧昧的环境，男女主的气氛，甚至是需要消失的围观群众......
直到，
他真正的亲上了。
什么狗屁铺垫！
统统都是扯淡。
喜欢这事儿，本来就是情不自禁的，突如其来，带点冲动，带点狠劲，软软的，热热的，
像是嘴唇贴上电极，一瞬间击穿了心跳的保险丝。
亲着亲着——
林栋心想，
艹，他早就就应该把亲嘴子这事儿贯穿进全文......
良久之后，
“哎呦喂~”
“现在的年轻人呦，真是不得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能不能注意点！”
几声戏谑的调侃从不远处传来，还夹杂着拖鞋啪啪的声音和塑料袋拎在手上的窸窣声。
林栋和乔幼灵猛地一僵。
他们忘了，这不是哪个人烟稀少的夜市角落，也不是学校后山的小树林——这儿是他们从小长大的老小区，住了整整十九年。
这个小区百分之80的人他们都彼此认识......
林栋脑子“嗡”的一下，连忙一拉乔幼灵往阴影里躲。
乔幼灵也听见了那几声调侃，顿时心头一惊，急急忙忙伸手推了林栋一把，小声着急道：
“你干嘛啊！被看见了！”
林栋反应过来，手比脑子快，直接反手又把乔幼灵揽回来，摁进自己怀里，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别动，别抬头，抬头才会被发现。”
乔幼灵气得在他怀里锤了他一下，嘴里闷闷地“唔~”了一声，但到底还是没再动。
两个人就这样僵硬地贴在老楼单元门口的柱子边，像两块贴错位置的磁铁，靠得那么紧，呼吸都能碰上彼此的节奏。
乔幼灵脸紧贴着林栋胸口，清楚地听见他“砰砰砰”乱跳的心跳声，跟她自己的一样快。
她轻轻蹙了下眉，心想，
大意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舍得真的松开。
邻居越走越远，林栋拉着人“噌”的一下就进了单元门。
等等，
他们的正事儿是什么来着？
嗷嗷，乔幼灵说她要去相亲。
“你妈为什么让你去相亲？”
乔幼灵踢了踢台阶，
“不知道，看我爸那个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林栋没说话，他得喝多少才会去点评这个可能以后会是他丈母娘的人！
不要命了吗？
“要不，我陪你上去看看？”
“嗯，”
总要回去的，乔幼灵这么想。
两人上了楼，
已经十点多了，楼道里安静了不少，也听不见邻居家电视的声音，也听不见他们自己家吵架的声音。
“可能已经走了吧？”林栋猜测着。
乔幼灵输了密码锁。
“咔哒~”
门开了，
客厅的灯还开着，原本刚才还凌乱的地方现在已经被乔书峰收拾干净了。
乔幼灵站在门口，看着她爸正在穿鞋。
“爸，你要走了？”
“嗯，对，我本来......”
乔书峰停顿了一下，
“算了，你妈已经走了，我跟她说清楚了，她以后不会逼你去相亲了。”
“嗷。”乔幼灵应了声。
“她是你妈，可能有些话说的不对，但你也要理解。”
说完后，乔书峰一看时间不早了，提起鞋柜旁边的垃圾，
“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复查吗？”
“嗯嗯。”
乔幼灵应了声。
乔书峰临走前，又看了林栋一眼，欲言又止，
“你们俩现在......”
林栋赶紧开口，
“我现在在追她，等会儿就走。”
“嗯。”
乔书峰这才放心离开了。
林栋看着乔书峰走了，门都没关，
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你在干嘛？”
乔幼灵一边换鞋一边看他，
“等等，你爸的脚步声听不见了。”
“噗嗤-”乔幼灵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不是都同意了？”
乔书峰的脚步声接着响起，
林栋这才关上了门，
“他只是同意我追你，可没同意我们在一起。”
乔幼灵推他一下，娇嗔道，
“你现在倒是老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