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楚那边猎获的珍奇异兽却不断被送来,甚至包括一头极其罕见的食铁兽,且是活物!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那个他最恐惧、最不愿相信的答案——琅嬛妥协了!
她为了她的家族,为了她母亲的秘密,她选择了背弃他,甚至不惜对他的人下毒手,不惜让他屈辱地对赫连楚那种卑鄙小人下跪奉茶?!
一股毁天灭地的怒意和彻骨的冰寒席卷了他,瞬间浇灭了眼中所有的光芒,只剩下死寂的灰烬。
“好……好……好!”宇文明翊猛地勒住狂奔的骏马,仰天大笑,笑声癫狂而悲凉,震得林叶簌簌落下,“苏琅嬛……你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
眼见太阳就要沉落,他不再试图去倾听那已经沉寂的心声,那只会让他更加痛不欲生。
他猛地调转马头,不再看向令他心碎的山林,声音冷得如同万载寒冰,不带一丝情感:“传令!收队!本宫……认输!”
“殿下!”众人不可置信,却无法撼动他半分。此刻的太子,周身笼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绝望。
狩猎戛然而止。
双方人马重新汇聚于林间空地。
那群江湖人士还在暗自苦恼没有抓到苏琅嬛,而他们要抓个少年将军,也被突然杀出的顶尖高手阻止了……他们甚至认定是太子暗中护住了苏琅嬛等人。
赫连楚志得意满,看着宇文明翊这边寥寥无几的猎物和众多需要搀扶的“病号”,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他得意地扫了一眼脸色惨白、被人搀扶着刚刚出现的苏琅嬛,煞有介事地嚷道:“嬛儿,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偏向着我的……回头我私下重谢你!”
“用不着!”苏琅嬛咬牙切齿地狠瞪了他一眼,担心地望向宇文明翊,却注意到侯逸珩怀里竟搂着不省人事的二皇子……
她忙挣开搀扶她的人,上前要给二皇子探脉,就听到宇文明翊厉声呵斥,“不要碰本宫的弟弟,纵然你是父皇钦封的宸慧郡主,也担不起谋害皇子的罪名!”
“谋害皇子……”苏琅嬛不可置信地看他。他竟然在未经查证的情况下,认定了她是凶手?!呵呵……
侯逸珩冲过来劈头盖脸就问,“琅嬛,他们说你下毒……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搞得浑身是泥?脸色也如此苍白?”
苏琅嬛无奈,“此事,是琅嬛一人之错,琅嬛不该邀各位来此处……琅嬛会亲自为中毒之人调养身体。”
李丰明亦是大惑不解,“琅嬛,你这是何苦?你若不喜欢太子殿下,可以直说,何必玩这种损招帮自己的未婚夫呢?”
不等琅嬛开口辩解,赫连楚就笑道:“太子殿下位高权重,谁敢拒绝他,岂不是以下犯上么?!更何况他说,与琅嬛青梅竹马呢!”
众人眼神微妙地探看宇文明翊的神色,却见他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到赫连楚面前……
昔日璀璨如星辰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吓人,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随之湮灭。
他亲手将千两黄金的银票,递到赫连楚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怜悯、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他拿起托盘上本是用于庆功的茶水,依着诺言,单膝跪地,将茶水递向赫连楚。
苏琅嬛没有勇气、也不忍看,这守护大胤的战神屈尊跪那卑鄙龌龊恶毒的小人。
她无奈地闭上眼睛,别开脸,心痛得刺麻……更不敢暴露任何想法,却还是听到了通——一声下跪的声音,以及那群少年将军愤愤不平地怒斥赫连楚“大不敬”“不讲武德”“卑鄙下作”……
“赫连公子,”宇文明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切割自己的灵魂,“本宫……输了。依约,奉茶……赔罪。”
“哈哈哈哈……能得我大胤战神储君主动下跪奉茶,这是我赫连家的无上荣幸呀!哈哈哈哈……”赫连楚志得意满,甚至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接过了茶杯,一饮而尽。
宇文明翊至始至终,没有看远处那个摇摇欲坠的红色身影一眼。
他起身,冰冷地道:“本宫会亲自去请父皇……为赫连楚与琅嬛郡主,赐——婚!”
“赐婚”二字,他说得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沾着血,带着彻骨的恨与痛。
那群江湖人士都在朗声恭喜赫连楚,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
一大早,苏琅嬛携众贵客回到了王府。
贵客们倒也识趣,纷纷告辞。
老王爷苏既明早就为他们准备了起行的回礼和银两……
前院热闹送行,王府后花园的湖心阁,却静得可怕……
沉重的紫檀木案几上,那份详细记录着太子与赫连楚狩猎赌约全过程、乃至每一句对话的密报,已被皇帝宇文暄霖狠狠掷于地上。
香炉里龙涎香的静谧气息,完全无法压制此刻屋内几乎凝成实质的怒火与压抑。
宇文暄霖负手而立,明黄的龙袍衬得他身形挺拔,此刻却因盛怒而微微发颤。
他盯着跪在下方、脊背却挺得笔直的儿子,痛心与失望交织,几乎灼伤他的心肺。
“荒唐!荒谬绝伦!”皇帝的声音低沉如滚雷,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宇文明翊垂着头,玄色太子袍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可肩头却微微塌陷,眼底的死寂像极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听到父皇的怒喝,他只是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近乎破碎:“儿臣……知错。”
“知错?你知道错在哪里吗?”宇文暄霖龙袍下摆扫过满地散落的奏折,“你是大胤储君,是未来的帝王!竟为一时意气,与赫连楚那等包藏祸心的小人赌上皇室尊严,甚至赌上自己的婚约!千两黄金、玉石矿场、跪地赔罪、你弟弟也被你连累中毒昏迷——宇文明翊,你告诉我,你把这东宫的责任、把这江山社稷,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宇文明翊垂着眼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失去生气的玉雕,唯有紧抿的薄唇泄露出一丝极致的隐忍。他沉默着,仿佛默认了一切指责。
他的沉默更是激怒了皇帝。宇文暄霖猛地转身,手指几乎要点到他的额前:“赫连楚是什么人?赫连家又是什么东西?那是包藏祸心的豺狼!你平日里的精明呢?你的沉稳呢?都被狗吃了吗?!”
皇帝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心痛:“朕更痛心的是你之后那副样子!心如死灰?万念俱灰?不过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