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离开后的第三天，格里莫广场12号厨房。
空气里的灰尘似乎比往常更厚了。
长桌上没有食物，只有散乱的羊皮纸、几个空墨水瓶。
穆迪坐在主位，他的魔眼盯着天花板某个角落转个不停，真眼则半闭着，像在假寐。
木制假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发出规律的敲击声。
卢平坐在他对面，面前摊开一张霍格沃茨城堡的粗略地图，上面用红墨水标注了几个点。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眉头紧锁。
迪歌站在炉灶边，试图煮一壶茶，但显然心不在焉，水烧干了都没注意到，直到壶底传来焦味。
“德达洛。”穆迪的声音粗哑，“茶。”
迪歌跳起来，慌忙把烧焦的水壶从火上移开，“抱歉，阿拉斯托，我……”
“算了。”穆迪挥了挥手，“坐下来。你走来走去让我头疼。”
迪歌讪讪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厨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三天了。”卢平终于开口，手指停在地图上的天文塔位置，“小天狼星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说过会暂时失联。”穆迪说，魔眼转向门口，仿佛在警惕什么，“去了法国，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想清楚之前不会联系我们。”
“但如果他遇到麻烦……”
“那他应该会用紧急门钥匙。”穆迪打断，“我给的那枚。只要触发，我们这里能感应到。”
卢平叹了口气，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我还是觉得不该让他一个人去。那孩子……哈利的状态明显不对。”
“像另一个人。”穆迪接过话，“我知道。我见过那种眼神。在战场上，那不是孩子的眼神。”
厨房里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几度。
“你认为他真的……”迪歌小心翼翼地问，“真的策划了阿不思的死？”
穆迪沉默了很久，魔眼疯狂转动，真眼盯着桌上的地图，仿佛能从那些线条里看出答案。
“我不知道。”他终于说，“但我确定的是，波特和马尔福现在掌控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多。霍格沃茨，魔法部，甚至部分威森加摩。他们有一个组织，有资源，有计划。而邓布利多的死……太符合他们的利益了。”
卢平的手指在地图上收紧，羊皮纸起了皱褶，“米勒娃说，学校里的情况很奇怪。表面上看一切正常，课程继续，纪律维持得甚至比以前更严格。但暗地里……学生似乎被监控了。”
“监控。”穆迪冷笑。
“不止。”卢平摇头，“米勒娃注意到，城堡本身的魔法防护被增强了，如果不是仔细感知几乎发现不了。她怀疑是哈利和马尔福做的。”
迪歌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能改动霍格沃茨的防护魔法？那需要……”
“需要极高的魔法造诣和对城堡魔法结构的深刻理解。”穆迪说，“或者……有人帮他们。”
“斯内普……”迪歌喃喃道，“你们觉得会是他吗？”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厨房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门被推开了，埃非亚斯·多吉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更老、更疲惫，长袍上沾着灰尘，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
“有消息了。”多吉的声音有些喘，他在桌边坐下，把羊皮纸摊开，“我联系上了几个还在魔法部工作的人。情况……不太好。”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卢修斯·马尔福在推动一系列新法案，名义上是‘效率’和‘安全’，但实际上都在扩大魔法部的控制权。傲罗办公室现在可以直接调查任何‘疑似威胁魔法界安全’的个人或组织，不需要威森加摩批准。”
“这意味着我们随时可能被突袭。”穆迪说。
“不止。”多吉继续说，“国际魔法合作司那边，马尔福在切断英国魔法界与其他国家的常规联系。飞路网监控升级，猫头鹰邮件审查，出入境需要特别许可。他给出的理由是‘防止食死徒渗透和逃亡’，但……”
卢平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在制造一个封闭的环境。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样无论发生什么，外界都不会第一时间知道。”
“还有这个。”多吉指着羊皮纸上的几行字，“他们在清除异己，而且速度很快。”
穆迪的魔眼停止了转动，死死盯着多吉，“我们在魔法部内部的盟友不多了，如果他们倒了……”
“我们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卢平接上，声音里透着无力。
厨房里再次沉默。
这次更长，更沉重。
炉灶上的水壶又开始发出嘶嘶声，这次是迪歌重新烧的水。
他起身倒了四杯茶，放在每人面前。
没人去碰。
“我们该怎么办？”迪歌终于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但不敢问的问题。
穆迪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仿佛那是烈酒，“两条路。第一，继续隐蔽，收集情报，等待时机。第二，主动出击，在他们完全掌控一切之前，制造变数。”
“主动出击？”卢平皱眉，“我们现在的力量……”
“我知道我们力量不足。”穆迪打断，“但有时候，一场精心策划的袭击可以打乱对手的节奏，揭露他们的真面目，甚至争取到新的盟友。”
多吉看着他，“你有什么具体想法吗，阿拉斯托？”
穆迪的独眼扫过每个人的脸，“霍格沃茨。下周是霍格莫德周末，学生会离开城堡。斯内普、波特、马尔福可能也会去。那是我们在校外接触学生的机会，也是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机会。”
“太危险了。”卢平立刻说，“霍格莫德现在肯定有监视，也许还有陷阱。”
“哪里都危险。”穆迪说，“但霍格莫德至少是公开场所，他们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做太出格的事。我们可以伪装成普通访客，接触那些可能对现状不满的学生——格兰芬多，甚至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传递一些信息，收集一些情报。”
他停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波特和马尔福对学生的控制程度。”穆迪说，“他们是通过恐惧还是忠诚？学生们是真的支持他们，还是被迫服从？这决定了我们未来能争取到多少力量。”
多吉若有所思地点头，“有道理。如果大部分学生只是害怕，那一旦有机会，他们可能转向我们。但如果他们已经彻底倒向那边……”
“那我们就要重新评估整个局势。”穆迪说。
卢平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我需要去一趟霍格沃茨。”卢平忽然说，“不是霍格莫德，是城堡里面。和米勒娃当面谈谈，也亲眼看看学校的情况。”
“怎么进去？”迪歌问，“飞路网被监控，幻影移形进不去城堡，密道……”
“我知道一条密道。”卢平说，“尖叫棚屋那条。它应该还在。我可以从那里进入。”
穆迪盯着他，“风险很高。如果被发现，斯内普有权以‘非法入侵’的罪名逮捕你，甚至更糟。”
“我知道。”卢平说，“但我们需要准确的情报。米勒娃的信件可能被拦截或审查，当面谈更安全。而且……我想看看哈利。近距离看看，确认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轻，但厨房里每个人都听到了里面的痛苦。
穆迪看了他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有完整的计划和撤退方案。我会在外面接应。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离，不要犹豫。”
“我知道。”卢平说。
多吉问，“那我呢？我能做什么？”
“继续联络工作。”穆迪说，“但要更小心。用加密更复杂的通信方式，见面地点经常更换。”
迪歌举手，“我……我可以尝试联系国外的凤凰社旧部。查理·韦斯莱在罗马尼亚，比尔在埃及。虽然他们不是核心成员，但也许能提供帮助，或者至少……提供一个安全撤离的通道。”
“可以。”穆迪说，“但要小心。国际通信现在肯定被重点监控。”
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
简陋，危险，但至少是个计划。有事情做总比坐着等死要好。
会议结束后，多吉和迪歌先后离开，去做各自的准备，厨房里只剩下穆迪和卢平。
“莱姆斯。”穆迪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如果……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如果我们必须撤退，保存力量，你会怎么做？”
卢平抬起头，棕黄色的眼睛里是疲惫但坚定的光，“我会战斗到最后，阿拉斯托。你知道的。”
“我知道。”穆迪说，“但有时候，活下来继续战斗，比光荣地战死更需要勇气。”
卢平没有回答。
“詹姆和莉莉……”卢平轻声说，“如果他们看到现在的哈利，他们会怎么想？”
穆迪沉默了很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无论那个男孩变成了什么，他体内流着他们的血。”
他站起身，木腿敲击地板，“我去检查房子的防护魔法。你早点休息，明天开始准备。”
穆迪离开了厨房。
卢平独自坐在那里，听着老房子熟悉的吱呀声，还有远处街上传来的麻瓜汽车声。
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和詹姆、小天狼星、彼得在这栋房子里度过的那些夏天。
那时候格里莫广场还不是凤凰社总部，只是一栋老旧、阴暗但充满回忆的房子。
他们在这里计划恶作剧，练习魔法，梦想未来。
彼得，那个叛徒。现在在为伏地魔服务，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詹姆和莉莉。死了十六年。
小天狼星。刚刚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哈利……那个孩子，现在站在了另一边。
卢平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
悲伤没有用，怀念没有用。
他必须继续前进，为了还活着的人，为了那些可能还能被拯救的人。
卢平站起身，走出厨房。
他沿着黑暗的楼梯走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很小，家具简单，但窗户能看到格里莫广场的街道。
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
夜色渐深，街灯亮起。
偶尔有麻瓜走过，匆匆忙忙，完全不知道这栋看似废弃的老房子里，藏着几个试图拯救魔法界的人。
卢平不知道哪一边才是正确的。
他曾经相信邓布利多，相信凤凰社，相信爱与勇气能战胜一切。
但现在邓布利多死了，凤凰社濒临瓦解，而爱……爱似乎没能阻止哈利走上那条路。
也许穆迪说得对。
有时候，活下来继续战斗，比光荣地战死更需要勇气。
他需要勇气，很多很多勇气。
窗外，一辆麻瓜汽车驶过，车灯的光在房间里一闪而过。
然后一切又恢复黑暗。
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到来。
而凤凰社的余烬，还在黑暗中倔强地闪烁，试图重新点燃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