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天峰。
此处终年云雾缭绕,如梦似幻,乃是云梦瑶以自身幻梦法则与织梦星纱之力营造的独特洞天。平日里,峰内应有彩蝶翩跹,流萤飞舞,交织成无数美好而朦胧的梦境光点。然而此刻,整座山峰却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那些活跃的梦境精灵仿佛也随着主人的沉睡而隐匿了形迹,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斑驳而朦胧的光影。
峰顶核心的静室内,寒气微漾,并非刺骨的冰冷,而是一种为了维持生机而特意营造的温凉。一座由万年温玉与宁神檀木雕琢而成的玉榻上,云梦瑶静静躺卧其中。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纱裙,容颜依旧绝美,却失去了往日那份灵动狡黠的神采。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呼吸微弱而绵长,全靠月清影配置的灵药和萧辰每日渡入的混沌星力吊住最后一线生机。那曾经颠倒众生、编织梦幻的“幻梦王”,此刻却像一幅定格在时光里的绝美画卷,脆弱得令人心碎。
萧辰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玉榻旁,他收敛了所有属于混沌星王的磅礴气息,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这片空间的宁静,惊扰了榻上之人。
他缓缓坐下,目光落在云梦瑶苍白的脸颊上,那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痛楚与柔情。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青丝,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
“梦瑶……”
一声低唤,蕴含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作这两个沉重无比的字眼,在寂静的室内缓缓荡开。回应他的,只有云梦瑶微弱的呼吸声,以及室内若有若无的灵药清香。
“我要走了。”萧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告,“去天垣星域,去那个叫葬星古矿的地方。”
他握住她微凉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那冰凉的温度却如同针扎般刺入他的心底。
“他们说那里很危险,法则混乱,掠夺者横行,还有……可能与噬星族同源,甚至更强的黑暗力量。”他顿了顿,嘴角扯起一丝复杂的弧度,似是自嘲,又似是坚定,“可那又如何?这世上,若连你都救不回来,我萧辰纵使登临王境,执掌星宫,威震中州,又有何意义?”
他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往昔的片段。初遇时她那狡黠如狐的笑容,并肩作战时默契无间的配合,星神殿传承时她毫不犹豫的护持,还有最后时刻,她为他挡下那致命一击时,决绝而凄美的眼神……每一幕,都如同烙印,深深铭刻在他的神魂深处。
“你总是这样……看似玩世不恭,却比谁都傻。”萧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谁让你替我挡的?谁准你……独自沉睡在这里的?”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手背,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波动。
“等着我,梦瑶。”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如同淬火的寒星,所有的脆弱在这一刻被尽数压下,转化为无可撼动的决心,“无论那天垣星域是龙潭还是虎穴,无论那葬星古矿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一定会闯进去!我一定会找到‘九天凝魂玉’,把你救醒!”
他立下誓言,字字铿锵,如同道音,在这方静室内回荡,引动了微弱的法则共鸣。
“等我回来,我要亲眼看着你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期盼,“到时候,这星海,这寰宇,我陪你一起看。”
就在萧辰誓言落下的刹那,放置在云梦瑶枕边,那面布满了细微裂痕,光泽黯淡的“红尘镜”,仿佛感应到了他那至真至诚、强烈到极致的心绪与愿力,镜身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轻轻一颤。
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在镜面深处一闪而逝,快得仿佛只是错觉。那光芒并非星辰之辉,也非梦幻之色,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了因果与执念的涟漪。
这异动微乎其微,即便是近在咫尺的萧辰,因心神完全沉浸在离别与誓言之中,也未曾立刻察觉。但那瞬间的波动,却仿佛在这片沉寂的梦境空间里,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却可能引发滔天巨浪的石子。
萧辰并未久留。他深深凝望了云梦瑶片刻,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随后,他缓缓起身,为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
最终,他毅然转身,玄衣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决绝地离开了幻梦天峰,没有再回头。
静室重归寂静,唯有云梦瑶依旧沉睡,枕边的红尘镜,也恢复了之前的黯淡与死寂,仿佛那一闪而逝的微光,从未发生过。
远行的序曲已然奏响,孤身的身影,即将投入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星域。所有的牵挂与不舍,都化作了前行路上最坚定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