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下心证·锚定朱明
初试的波澜虽已平息，但由此引发的暗流却并未停歇。星尘工坊深处，凌曜静立于能量监测法阵中央，闭目凝神。若有感知极其敏锐者在此，便能发现，有无数缕极其稀薄、却性质各异的能量，正跨越空间，从遥远的战场汇涌而来。
它们有的带着步离人狂野的生命本源气息，有的浸染着丰饶孽物扭曲的不朽之力，甚至夹杂着一丝毁灭命途的暴戾余烬。这些由「焚厄」阵刀斩杀、被「烛龙」铠甲抵御而逸散的能量，并未彻底消散于天地间，而是通过凌曜预先铭刻在装备核心的、极其隐晦的“概念通道”，被悄然引导，跨越虚空，注入他的体内。
这并非掠夺，而是一种更高层级的“回收利用”。
在凌曜的灵魂深处，那浩瀚如星海的意识疆域中，岸波白野——扎比子那原本近乎透明、随风摇曳的“存在幽灵”，正如同被甘霖滋养的幼苗，贪婪地吸收着这些经过“万象悖论”纯化后的精纯能量。她那虚幻的轮廓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一丝丝地变得凝实、稳定。一股清晰无比的、带着餍足与安宁的愉悦波动，传递给凌曜的意识。
「能量汲取效率超出预期，曜。按照这个速度，或许比我们预估的更早……」 扎比子的意念带着久违的轻松。
“嗯，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凌曜在心中回应，嘴角牵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修复扎比子的“存在”，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任何能加速此进程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这些战场上的“废热”，正是绝佳的燃料。
工坊外，戎韬校尉亲自坐镇，将一切试图探访的势力代表挡在门外。来自罗浮符玄大人的后续茶会邀请、曜青仙舟其他军团的合作问询、乃至一些嗅到商机的跨星系商会拜帖，都在“凌先生正全力准备考核后续事宜，暂不见客，所有事务均由怀炎将军全权代理”的官方辞令下被婉拒。
尤其是一封烙印着钻石与橄榄枝徽记、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正式函件，表达了其战略投资部高级干部「托帕」（擅长资产清算与战略性投资，对具有颠覆性潜力的技术极为敏感）希望拜访的意愿，也被凌曜明确指示推迟。
“告诉对方，待匠师考核彻底结束，且我确定下一步研究方向后，再行商议。”凌曜对戎韬吩咐道。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更中立或更有利于自己的舞台（比如未来可能前往的罗浮）来与这些宇宙级的资本巨鳄周旋。戎韬领命而去，心中对凌曜的深谋远虑更为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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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怀炎将军派人来请。凌曜与云璃一同前往将军府的书房。
书房内，怀炎屏退了左右，神色不怒自威。他看向凌曜，目光中带着赞赏与果决：“凌曜，你提供的证据非常充分。匠师行会的墨工、军造府的金砺，及其核心党羽十七人，已于今日午时被拿下。罪名包括：窃取技术专利、恶意囤积战略物资、勾结外部势力、构陷联盟功臣。”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铁血肃杀之气：“该流放的流放，该废去技艺的废去技艺，相关家族势力一并清洗。从今日起，朱明匠作领域，当有一番新气象。”
这便是怀炎的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直接为凌曜扫清了最大的内部障碍，也向所有观望者宣告了凌曜的地位不可撼动。
处置完毕，怀炎的神色缓和下来，目光在凌曜和云璃之间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他缓缓开口道：“凌曜，你虽为化外之民，但心性、才华、功绩，皆为我朱明所需，亦深得我心。老夫欲正式收你为义子，从此视若己出，共享荣辱，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成为怀炎的义子，意味着凌曜将彻底融入朱明的权力核心，获得无与伦比的庇护与资源，身份地位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凌曜神色平静，正欲开口回应，身旁却突然响起一个带着急切的声音：
“不行！”
是云璃。她猛地踏前一步，挡在凌曜身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坚决。
怀炎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面上却故作不解，挑眉问道：“哦？璃儿为何反对？凌曜成为你的义兄，日后在朱明，你们互相扶持，岂不更好？”
“就……就是因为不好！”云璃脸颊绯红，心跳如鼓。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白天自己被青雀逼问时，那自暴自弃说出的“未婚夫”三个字。此刻，在爷爷提出收养的关口，那个称呼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如果凌曜成了爷爷的义子，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兄妹？那……那她之前说的话，还有那些隐秘的心思，又算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破釜沉舟的勇气，让她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怀炎，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因……因为……我想让他当我的未婚夫！所以……所以他不能当爷爷的义子！”
话音落下，书房内落针可闻。云璃说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去看凌曜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短暂的寂静后，怀炎爆发出洪亮而畅快的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云璃，对凌曜道：“你看看，你看看！老夫就知道！这丫头平日里对谁都不假辞色，偏偏对你的事如此上心，甚至不惜跑到罗浮人面前去宣示主权！老夫这番试探，果然试出她的真心话了！”
他笑够了，才满意地看着羞愤欲绝的孙女，语气变得温和而郑重：“好！既然我家璃儿终于肯承认，也有了这份决心，那爷爷就为你做主！”
怀炎目光转向凌曜，神色正式：“凌曜，老夫这孙女，性子是烈了些，但心地纯善，对你也是一片真心。今日，老夫便正式向你提亲，待匠师考核结果公布之日，便是老夫向全朱明宣布你与云璃订婚喜讯之时！你可愿意？”
凌曜看着眼前这一幕，从怀炎提出收养时的微感诧异，到云璃突然阻止时的恍然，再到她鼓起勇气告白时的触动，最后到怀炎大笑揭晓试探真相时的莞尔。他迎上怀炎认真询问的目光，又侧头看向身旁虽然羞得不敢抬头，但手指却紧张地揪住他袖口的云璃。
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覆上云璃揪着他袖口的手，给予她安定的力量，随后对怀炎郑重颔首：“凌曜，求之不得。多谢爷爷成全。”
这一声“爷爷”，叫得怀炎心花怒放，既定了翁婿之名，又比“义父”少了几分拘谨，更显亲近。
“好！好啊！”怀炎抚掌大笑，“如此一来，更是亲上加亲！看以后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你的主意！”他这话意有所指，显然包括了白天的符玄等人。
云璃听到凌曜肯定的回答，心中巨石落地，巨大的喜悦和羞意交织，再也待不下去，再次拉起凌曜的手：“我们走！别再听爷爷笑话我们了！”这次，她的力道轻了许多，更像是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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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云璃拉着，一路御剑飞行，凌曜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下方的亭台楼阁迅速变小。不多时，云璃带着他降落在了一处僻静的浮空山崖上。
这里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小半个朱明仙舟的辉煌灯火，抬头则是无垠的璀璨星空。山崖边缘，有一块被磨得光滑的巨石，显然是有人常来。
“这里……是我小时候偷偷练剑的地方。”云璃松开凌曜的手，声音还带着浓重的羞涩，但分享秘密的意愿压过了羞怯，“累了，就坐在这里看星星。”
夜色与寂静很好地平复着她的心绪。她抱着膝盖坐在巨石上，望着远方，轻声道：“我以前，总觉得力量就是一切。只要剑够快，够利，就能斩开所有束缚，荡平所有不公。所以，我对‘支离’那么执着……它很强，能让我变得更强。”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少女的迷茫与坚定交织的复杂情绪。
凌曜在她身边坐下，安静地听着。
“但是……”云璃转过头，看向凌曜，眼眸在星光下格外明亮，“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不是用剑去毁灭，而是用技术去建造，去给予。”她伸手指向脚下远方那片依旧显得暗淡、但已隐约可见新建筑轮廓的锈铁运河区，“你看那里，因为你，正在变得不同。”
凌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悠远：“技术的意义，在于让更多人不必被迫寻求不可控的力量，也能有尊严地生存。强大的力量，无论是剑，还是别的什么，应该是守护的工具，而非制造恐惧的根源。”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你‘斩除罪恶’的心愿，或许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实现。我们可以建立一个体系，一个庞大的‘熔炉’。将那些凝聚了‘罪恶’、‘负面’与‘混乱’的人、事、物，甚至是一些危险的概念，都如同回收废铁一般，投入其中，以文明之火煅烧，最终将其转化为推动世界向前的、纯净的力量。”
这个宏大的构想，让云璃怔住了。她仿佛看到了一条与她手中之剑截然不同，却最终能通向同样目标的道路。一种被理解、被包容，并且看到了更广阔未来的感动，在她心中悄然蔓延。她感觉，自己与身边这个未婚夫心灵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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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璃拉着凌曜离开后，怀炎的书房内，机器人“白”安静地滑行而入。
“怀炎将军。”“白”发出平板的电子音，但其内核是岸波白野的冷静意识，“关于「万用形晶体」，凌曜的意思是，必须加以限制。”
怀炎点头：“老夫亦有此意。此物潜力巨大，若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量产型号将进行功能锁死，仅能变化通用工具、基础建设模块等固定形态，确保其民用与基建属性。”“白”继续道，“原型机及高阶应用权限，由您与凌曜共同掌控，需特殊授权方可动用。”
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怀炎对此毫无异议：“可。如此神物，理当谨慎。”
“作为对此限制的补偿，以及对凌曜贡献的认可，”怀炎沉吟片刻，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任命书，“老夫将授予凌曜 ‘朱明仙舟民生技术总监’ 一职，全权负责锈铁运河区及所有类似区域的改造、难民安置与技术普惠工作。同时，正式授予他朱明仙舟公民身份。”
这意味着，凌曜不仅拥有了合法的、极高的行政权力，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展自己的基层力量，更在法律上成为了朱明的一员，与这片土地彻底绑定。“白”（扎比子）对此结果表示认可，这为凌曜的救赎之路提供了一个稳定而强大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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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星尘工坊内，凌曜依旧在进行着日常的能量转化与研究工作。灵魂深处，扎比子的存在愈发清晰，甚至偶尔能传递出模糊的形体感知，这让他心情颇为轻松，久违的属于“乐子人”的恶趣味悄然浮现。
这时，研究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云璃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走了进来。
“咳……‘白’说你晚上经常熬夜研究，让我……带点夜宵过来。”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眼神依旧有些躲闪。食盒里是几样清淡却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热的参茶，口味明显是经过“懂行”的人指点过的。
凌曜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有劳云璃小姐费心。”
云璃看着他平静的样子，想到白天在爷爷书房的大胆告白，脸上刚褪下的热度又升了上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白天……在爷爷那里……我说的……你，你不会觉得我……太不矜持了吧？”
凌曜存心逗她，故意摸着下巴，作沉思状：“嗯……让我想想，是哪个小姑娘这么大胆，直接在将军面前说要……”
“你不准再说！”云璃瞬间羞恼，手又习惯性地按向了剑柄。
凌曜见好就收，在她彻底“红温”前，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按剑的手。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云璃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云璃。”凌曜看着她，眼神里的戏谑褪去，只剩下温柔而认真的光芒，“我很高兴，你能说出来。”
云璃愣住了，看着他眼中清晰的倒影，心中的羞恼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安心取代，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脖颈，但这次不是因为生气。
“这个，给你。”凌曜松开手，取出一个吊坠。吊坠材质奇特，似玉非玉，内部封存着一朵微缩的、仿佛在缓缓旋转的宁神花虚影，以及点点如同星尘般的分子土壤结晶，一丝“文明存续”的概念蕴含其中，散发着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它见证新生，愿它护你道途顺遂，心念通达。”
云璃珍重地接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宁静与守护之力，心中暖流涌动。她犹豫了一下，从颈间解下一枚看似普通、却打磨得温润的剑形玉珏，放入凌曜掌心。这玉珏并非什么珍贵法宝，却带着她身体的温度和岁月的痕迹。
“这是我第一次握剑时，爷爷给的……不是什么宝贝，但是……”她声音很低，带着罕见的羞涩，“你看住它，就等于看住我了。”
凌曜握紧手中尚带着少女体温的玉珏，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心意，笑道：“看来日后，我难免是个‘妻管严’了。”
云璃闻言，立刻恢复了那点小骄傲，扬起下巴：“知道就好！哼，尤其是那个符玄，还有青雀，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我告诉你，仙舟律法虽未明确规定一夫一妻，但在朱明，我便是正妻！距离成年完婚还有好几年，你给我安分点！”
凌曜看着她护食般的可爱模样，心中微动，状似无意地感慨：“说起来，以前在别的世界游历时，确实有过妻子……”
云璃身体猛地一僵，瞪大了眼睛看向他，随即用力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更加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我不管！我不管过去你有过多少红颜知己！反正，现在和未来，在朱明，我最大！我会牢牢看住你的！谁也别想抢走！”
看着她这副如同守护珍宝般的认真模样，凌曜不由得失笑，心中却是一片温软。月光透过窗棂，静静洒在相互依偎、交换了信物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仿佛要融为一体。
考核前夜，暗流依旧在仙舟的阴影处涌动，但在星尘工坊这一方天地内，凌曜不仅进一步修复了挚爱扎比子的存在，更在朱明仙舟找到了新的情感锚点与坚实的事业支点。明日，他将以怀炎准孙婿、朱明民生技术总监、云璃未婚夫的全新身份，去面对那早已洞悉一切、注定要被他彻底颠覆的终局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