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赤霄灼夜，深海启明
龙门的傍晚，天际最后一抹霞光被城市的霓虹吞没。陈晖洁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结束了今日的巡逻。近卫局的工作永远繁忙，尤其是在魏彦吾长官近期愈发讳莫如深的态度下，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几分。她独自一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刻意避开了喧闹的主干道，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在巷口被打破了。
两个身影仿佛从墙壁的阴影中剥离出来，无声无息地拦在了她的面前。陈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赤霄的剑柄。但在看清其中一人面容的瞬间，她的呼吸几乎停滞。
那头熟悉的、如今略显凌乱的银发，那深刻着乌萨斯风霜与自身罪孽的容颜……
“塔……露拉？”陈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好久不见，陈。”塔露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陌生与复杂。
站在塔露拉身旁的凌曜，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平和笑容。“陈警官，冒昧打扰。我想，你们姐妹之间，需要一次不被任何人打扰的谈话。”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周围可能存在的眼线，“比如，一个魏彦吾的耳目暂时无法触及的地方。”
陈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震惊、警惕，以及一丝被她强行压抑了多年的、名为“期盼”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死死盯着塔露拉，仿佛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最终，她咬了咬牙，侧身让开道路。
“跟我来。”
陈的公寓和她的人一样，简洁、规整，甚至有些刻板，缺乏生活气息，但一尘不染。塔露拉走进这个空间，显得有些局促，她的目光扫过书架上整齐的文件和那把保养良好的训练用剑，最终落在窗台上那盆顽强生长的绿色植物上。
门“咔哒”一声关上落锁。
下一秒，陈猛地转身，一把死死抓住了塔露拉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塔露拉微微蹙眉。
“……”陈的嘴唇颤抖着，碧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太多情绪，最终化作一句带着哽咽威胁的低吼，“……这次如果还是梦，我绝对不原谅你。”
多年以前，科西切——那条盘踞在乌萨斯的不死黑蛇——用阴谋将名为“爱德华”的少女卷入其中。时任龙门统治者的魏彦吾，在权衡利弊后，为了龙门的稳定与更宏大的布局，做出了一个残酷的决定：放弃她。这个决定，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陈晖洁的心底，成为她对这位舅舅最为深刻、也最无法言说的芥蒂。她之后的所有努力，考入近卫局，恪尽职守地守护这座城市，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想证明，一定有比“放弃”更好的选择？
塔露拉看着妹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没有挣脱，只是低声回应：“不是梦，陈。我回来了。”
短暂的激动过后，气氛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与尴尬。多年隔阂与迥异的经历，不是一句重逢就能化解的。
最终还是陈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你真是长本事了，塔露拉。在乌萨斯那种地方，拉着那么多感染者搞什么整合运动，把所有人都拖向深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她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这位拉特兰的「人之王」救了你，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塔露拉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迎上陈的视线，那份愧疚之下，是她从未熄灭的倔强：“那我该怎么做？像你一样吗，陈警官？在近卫局的办公室里，看着一份份报告，然后对那些在贫民窟泥泞里挣扎、连明天都看不到的感染者视而不见？你维护着龙门的‘秩序’，可这秩序保护了他们吗？我和凌曜先生来时的路上，亲眼见过他们的绝望！你帮了他们多少？”
“你根本不懂！”陈的声音拔高，“维持秩序，保护更多的人，难道有错吗？你以为靠暴力、靠破坏，就能建立起你理想中的家园？看看整合运动的下场！”
“至少我尝试过！我挣扎过！而不是像你这样，龟缩在这座钢铁城市的规则里，假装看不见外面的苦难！”塔露拉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你知道在科西切的低语下保持清醒有多难吗？你知道看着信任的同伴一个个倒下，看着唯一的知己（阿丽娜）死在面前有多痛苦吗？！”
理念的碰撞如同刀剑相击，姐妹二人怒目而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一直静观其变的凌曜，此刻终于轻轻拍了拍手。
“很好，看来语言已经无法承载你们这些年的委屈、痛苦和坚持了。”
他话音落下，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公寓的空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笼罩，窗外的车流声、城市的喧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戴冠之时已至，以此启发万象」——欢迎来到我的时间神殿。”凌曜平静地说，“在这里，你们有足够的时间，用最直接的方式，把想告诉对方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看向她们腰间的剑：“用你们的剑。”
陈和塔露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被点燃的战意。有些话，确实只能用剑来说！
“铮！”
赤霄出鞘，龙吟般的剑鸣在静止的时空内回荡。陈的身影化作一道赤色流光，剑招凌厉精准，一板一眼，蕴含着经年累月苦修沉淀下的坚韧，更承载着她守护龙门、在规则内追寻公义的信念。剑光闪烁间，塔露拉仿佛“看”到了陈在训练场上无数次挥剑，在深夜的案牍前劳形苦心，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几乎凝成实质。
塔露拉巨剑横扫，炽热的源石火焰缠绕其上，不再是往日那般狂暴失控，而是带着一种内敛的、毁灭与新生的矛盾气息。她的剑术大开大合，是在乌萨斯冰原与无数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野性之路。火焰升腾，陈从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科西切如同毒蛇般的低语、那位名为阿丽娜的温婉鹿女逝去时撕心裂肺的痛苦，以及那份在绝境中也未曾真正熄灭的、要为感染者开辟家园的决绝希望。
【战斗中的信息传递】
在情感的剧烈共鸣中，塔露拉那段被黑蛇操控的记忆碎片也涌入陈的意识——驱使整合运动操控移动城市撞击龙门，绝非简单的恐怖袭击。科西切的真正目的，是以此作为导火索，引爆乌萨斯与炎国这两个庞然大物的全面战争。祂渴望在两大帝国两败俱伤的废墟之上，建立起属于不死黑蛇的全新秩序。
剑影与火焰交织，姐妹二人在这片被隔绝的时空中尽情宣泄。不知过了多久，塔露拉以一记精妙绝伦的、缠绕着可控火焰的突刺，剑尖巧妙地荡开赤霄，随即稳稳地停在陈的喉前半寸。
胜负已分。
两人都气喘吁吁，汗湿衣背。陈看着喉前的剑尖，又看向塔露拉同样复杂的眼神，紧绷的身体忽然松弛下来。她抬手，用指尖轻轻推开了塔露拉的剑尖。
“……哼，剑法还没丢下。”陈扭过头，语气别扭。
塔露拉也收剑而立，脸上露出一丝真正释然的、极淡的笑意：“你也是，比以前更强了。”
沉默片刻，塔露拉轻声问：“现在，能叫我一声姐姐了吗？”
陈的耳根微微泛红，没有回头，只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下，随即迅速转移话题：“……少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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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姐妹二人于时间神殿内以剑交心的同一时间，罗德岛陆行舰的医疗部内，气氛同样凝重。
斯卡蒂躺在病床上，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身体不时微微抽搐，仿佛在与无形的梦魇搏斗。强大的深海猎人生命力在维持着她的生机，但一股阴冷、粘稠的气息正从她体内不断渗出。
“情况很不稳定。”凯尔希面色严峻，mon3tr在她身后不安地低伏。
“交给我。”凌曜（斩魄刀的卍解为基础构建的分身）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斯卡蒂的额头。
刹那间，幽蓝色的光芒自他指尖绽放，那是 「第五法」——操控时间与熵的力量。光芒流过之处，斯卡蒂体表那些诡异的、仿佛有生命般的侵蚀痕迹如同被倒放的录像般缓缓消退，紊乱的生命体征迅速趋于平稳。
然而，就在伤势被逆转的瞬间，一股庞大、古老、充满了无尽饥渴与同化欲念的精神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斯卡蒂体内爆发出来！
伊莎玛拉！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在场除凌曜和普瑞赛斯外的所有人。博士闷哼一声，扶住了旁边的仪器，他的大脑仿佛被塞入了无数来自深海的、疯狂的呓语和画面，直观地“感受”到了那股要将万物归于“大群”的、灭绝性的意志。
普瑞赛斯踏前一步，冷静地注视着这股精神波动，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如同科学家观察危险样本般的审视与冰冷。
“……文明的癌细胞。”她低语，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必须被‘格式化’。”
博士稳住身形，脸色苍白但眼神无比坚定。“我看到了……这不仅仅是阿戈尔的灾难。如果让它们上岸，整个泰拉……没有哪个国家能独善其身。”他看向凯尔希，“罗德岛必须参与。”
凯尔希的目光在凌曜、普瑞赛斯和博士身上扫过，最终，理性的判断压过了对普瑞赛斯极度不信任带来的抵触。她深吸一口气：“我同意。组建远征队，最高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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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核心会议室。普瑞赛斯站在巨大的战术屏幕前，开始向与会者（博士、凯尔希、阿米娅，以及凌曜团队的部分成员）进行简报。凯尔希紧盯着普瑞赛斯的每一个动作，而阿米娅则乖巧地坐在博士身边，努力理解着这些远超她年龄的沉重信息。
“以下，是关于‘海嗣’及关联威胁的初步分析报告。”普瑞赛斯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AI合成音。
1. 本质定义：海嗣，非单纯怪物。其为追求‘终极适应’而存在的生物兵器集群。社会结构为‘大群意志’，个体仅为工具，牺牲无意义。
2. 行为模式：可类比为‘扫地机器人’。核心指令为清除并同化一切非我族类，以优化自身基因库，适应任何环境。
3. 阿戈尔错误：前文明分支阿戈尔，对海嗣进行研究及生物改造，等同于为扫地机器人加载武器与高级AI，最终引发生态反噬，‘大静谧’为其表现之一。
4. 核心目标：伊莎玛拉（海嗣群体意识代表，当前载体为斯卡蒂），以及 「深蓝之树」 （海嗣进化与能源核心，系前文明遗产异变体）。
5. 战术建议：其具备极高法术抗性，但物理防御相对薄弱。已观测到高级个体（档案代号：玛利图斯）在发动特定范围技能时，存在无法兼顾法术吸收的瞬间弱点。”
简报结束，博士立刻起身：“我立刻去拟定远征队名单。深海猎人小队（斯卡蒂、歌蕾蒂娅、幽灵鲨）必须参与，还需要阿戈尔技术顾问，以及重装、医疗和特殊战术支援。”
凯尔希补充道：“后勤和情报系统会全力配合。行动代号……‘深渊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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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神殿内，时空恢复流动。陈和塔露拉相对无言，但空气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疲惫与平静。
凌曜的通讯器适时响起，他接通后简短回应：“知道了，我们这边也结束了。”
他看向塔露拉和陈：“罗德岛已经决定介入海嗣危机。而我，也将前往。”
两人都是一怔。
“在离开之前，”凌曜继续道，“给你们一个新的任务。共同管理龙门贫民窟，将它作为‘悖论圣殿’理念的第一个试验区。塔露拉，这是对你领导力和新理念的考验。陈，这是让你更深入了解这座城市另一面的机会。”
他打了个响指，一道小小的传送门出现，嘴里叼着鱼干的暗锁一脸懵逼地掉了出来。
“暗锁会协助你们，并作为联络员。”凌曜说着，同时双手分别按在塔露拉和陈的肩膀上。
柔和而强大的力量涌入二人体内，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源石的躁动被彻底抚平，那如影随形的病灶感消失了！同时，更为精妙复杂的魔术回路与刻印在她们体内构筑完成，不仅完全替代并强化了她们原有的源石技艺，更赋予了她们全新的潜能，且再无矿石病的后顾之忧。
陈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澎湃而“干净”的力量，看向塔露拉，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下，你可算是正式归我管了。”
塔露拉无奈地扶额，瞥了一眼凌曜，小声抱怨：“‘王’……您对陈也太偏心了。”
凌曜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走到客厅中央，抬手在空中虚划。「第二法」 的力量涌动，一道稳定旋转、内部闪烁着星光的空间光门在他面前豁然开启，光门另一端，赫然是罗德岛陆行舰的甲板，猎猎海风隐约可闻。
他转身，对塔露拉和陈点了点头。
“龙门，暂时交给你们了。”
说完，他迈步而入，光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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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甲板上，凌曜的本体与团队全员汇合。普瑞赛斯、李柚巴、阎魔爱、阿尔图罗、菲亚梅塔皆已就位。罗德岛方面，博士带领的精英干员小队也已集结完毕，斯卡蒂勉强站立着，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但深处藏着一丝忧虑。
“都准备好了？”凌曜问。
博士点头：“随时可以出发。”
凌曜不再多言，他抬手，巨大的辉光狮翼兽在一声震撼灵魂的咆哮中，于舰桥前方具现而出，展开的光翼照亮了前方的海面。庞大的罗德岛陆行舰也开始调整航向，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凌曜立于舰首，海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他的目光越过翻涌的浪涛，投向南方那片无边无际的、孕育着未知与终极威胁的蔚蓝深渊。
“诸位，航路已清。”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目标，阿戈尔——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