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儒推开那扇熟悉的门时,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混着屋内飘来的菜香,瞬间驱散了一路奔波的乏意。
“儒帅!您可算回来了!”
四娘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的急切。
她系着靛蓝色的围裙,手里还攥着块擦碗布,快步从厨房迎出来,看到李俊儒的瞬间,眼角的笑纹都挤在了一起。
“快进屋!孙爷和琉璃姑娘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说着,她又朝着正屋方向拔高了声音:“孙爷!快出来,儒帅回来了!”
屋内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敖率先掀帘走出。
他看到李俊儒,脸上瞬间绽开爽朗的笑,大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可算把你盼回来了!走,我们先进去再说,屋里暖和。”
李俊儒点了点头:“好。”
孙敖身后,花见琉璃正站在帘边,长发松松挽在脑后。
她看到李俊儒,眼底瞬间亮起一点光,脚步轻轻往前挪了挪,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往屋里走。
正屋的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碗筷,旁边的炭炉上温着一壶女儿红,酒液在壶里轻轻晃着,冒出细密的白汽,混着桌上卤虾的鲜气、酱鸭的油香,勾得人食欲大动。
四娘手脚麻利地把李俊儒往主位拉,笑着说:“你们先坐着歇会儿,我这就去把菜端出来!”
说完,她转身又扎进厨房。
很快,准备多时的菜肴都被四娘端了出来。
孙敖拉着李俊儒在桌边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锡酒壶,给李俊儒面前的空杯满上。
李俊儒笑道:“让你们久等了。”
“兄弟,跑了一天肯定累坏了,先抿口酒暖暖身子。” 他把酒杯往李俊儒面前推了推,自己也给自己满上,“说说,今天去城北,情况怎么样?”
李俊儒抬眼看向孙敖,见对方眼底满是期待,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李通死了。”
孙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没听清似的,又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李通…… 死了?这…… 他又是怎么死的?上午不还好好的吗?黄大侠不是说救了他吗?”
李俊儒拿起筷子,却没动桌上的菜,只是望着杯中的酒液,缓缓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
从在李万财家救了李万财的妻子到城郊小巷内李通突然现身,再到他正要说出 “带李万财离开官府的人” 时被匕首射中咽喉,再到妇人急火攻心晕倒、柳成安排安葬与送妇人去皖北的后续,连李通最后指向腰间佩刀的细节,都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那匕首来得太快。” 李俊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我拦了,却慢了半分。这个人一定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杀手。甚至暗杀本领都不在蒲红羽之下。李通到死都没说出那个名字,只指了指自己的佩刀,可我翻来覆去查了那刀,就是柄普通的铁刀,没任何特别之处。”
孙敖听完,重重叹了口气:“我和李万财斗了半辈子,从抢码头到争盐业,没少红过脸、动过手,我总想着哪天能把他压下去,让这片地彻底姓孙。可现在倒好,他死得不明不白,儿子也被人灭口,家破人亡…… 到底是得罪了谁啊,竟然要赶尽杀绝?”
他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又望着桌上的卤虾,眼神里多了几分怅然:“虽然我和他不对付,但他也不算个坏人……现在他就这么没了,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李俊儒突然开口,“李万财去官府见人,回来就‘意外’身亡;李通查到点线索,就要被追杀灭口 —— 他们父子俩,恐怕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才被人下了死手。”
孙敖道:“这么说,这个秘密一定关系重大。”
李俊儒端起酒杯,浅啜一口:“我明天要去找柳半仙,之前约了他师父,有些事想问问他。据说这位真人能勘破世事,或许能帮着理清些头绪。”
“洞微真人?” 孙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我倒是听过这位的名头,他收费可不便宜。”
李俊儒道:“一个问题一百万。”
“一百万一个问题……” 四娘眼睛瞬间瞪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我的娘哎!这也太贵了吧?问十句就是一千万,够咱们这院子里的人吃十辈子了!”
花见琉璃眼底也是不可思议。
孙敖道:“你要问汉江决战的事?”
李俊儒点了点头。
孙敖端起酒杯,对着李俊儒举了举:“不管怎么样,兄弟,我祝你顺利。能从洞微真人嘴里问出东西,也算是没白费这钱。”
两只酒杯轻轻碰在一起,李俊儒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的醇厚顺着喉咙滑下,却没驱散心底的沉郁。
他轻声道:“也希望李万财的老婆能挺过去,毕竟她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孙敖放下酒杯,语气郑重了些:“之后我会多看着城北那边,尽量帮忙看着她家的产业。”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怪,我跟李万财斗了这么多年,按理说他死了我该高兴才对,可现在心里却空落落的。这么多年了,也斗出点感情了,他突然没了,我还挺不是滋味的……”
花见琉璃看着李俊儒眼底未消的愁郁,悄悄拿起公筷,夹了块最肥嫩的酱鸭,轻轻放在他碗里,又往他碗里添了勺银鱼羹。
四娘见状,连忙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光顾着叹气了,多吃点菜!这银鱼羹我炖了两个时辰,鱼刺都挑干净了,儒帅你快尝尝!再怎么样,那也是别人家的事,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他们的事跟咱们也没啥关系,又不影响咱们过日子,别让外人的事搅了咱们的兴致。”
她说着,又给孙敖和花见琉璃碗里各夹了些菜,语气里满是劝慰:“孙爷,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李万财要是泉下有知,也该感激你还想着他老婆。儒帅,你也放宽心,明天见了洞微真人,肯定能问出什么的。”
孙敖哈哈一笑,拍了拍桌子:“你说得对!他们死了也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也无能为力,总不能为了别人的事愁坏了自己!儒帅,你也已经仁至义尽了,别再想那么多了!来,干!”
李俊儒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又看了看花见琉璃眼底的关切,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端起酒杯,与孙敖的杯子重重一碰。
花见琉璃见李俊儒脸色稍缓,又往他碗里夹了些青菜,轻声道:“主人,多吃点,不然晚上会饿。”
李俊儒对着她温和地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终于尝了口银鱼羹。鲜美的汤汁在嘴里散开,带着银鱼的清甜,暖得人胃里都舒服起来。
酒过三巡,孙敖的脸颊泛起红晕,他看着李俊儒,突然开口:“兄弟,要我说,你就别去住酒店了,就在我这儿住!咱们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多相处几天,也好聊聊以前的事。更别说你还带着琉璃姑娘一个女孩子,来回折腾多不方便,在我这儿住,也能让她有家的感觉。我这院子大,空房间多,我让四娘给你们收拾两间干净的,保证舒服。”
李俊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如此,也好。倒是麻烦孙兄了。”
花见琉璃坐在一旁,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悄悄低下了头,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四娘立刻笑着应和:“放心!我这就去收拾房间,保证铺最软的褥子,你们洗个澡好好歇着!”
孙敖又给李俊儒满上酒,两人继续交杯换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