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伯僵在原地,半天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你…… 你本该在百里之外了。”
李俊儒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忠伯沉声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李俊儒轻轻叹了口气:“那晚交手时,我就已经知道你的武功了。”
“楚惊风的铁线拳确实刚猛,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高手,可他也依旧只是大宗师境,绝不是已经踏入武圣境的你对手。可府里上上下下,包括王爷在内,都认定楚惊风是王府第一高手,连去年重阳节切磋,你都故意示弱,被他震退半步 —— 你一直隐藏实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忠伯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么?儒帅莫非觉得,有人扮猪吃老虎,就一定是恶人?这江湖里藏拙避祸的人还少吗?难道人人都要把实力摆在明面上,才算光明磊落?”
李俊儒缓缓摇头:“我没说扮猪吃老虎就是恶人,但掳走苏小姐的那个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真的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得不留一点线索。”
“李慕然本是江湖上数得着的神探,连当年京城的连环命案都能查得水落石出,可这次查了这么久,却连怪人的身份都摸不到边,这本身就是件最奇怪的事。”
“不管是官府还是绿林亦或者是各方眼线都没有这个怪人的一点线索,就好像这个怪人真的是凭空出现一般,那只能说明有个权力极大的人在暗中帮忙刻意掩盖,而王府总管恰好可以。”
“护城河边的现场,连半个鞋印、一丝衣料碎屑都没有,这根本不符合常理。一个能震聋楚惊风的高手,交手时必然会留下内劲痕迹,可现场的石块、草木,都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连最细微的掌风刮痕都被磨平了。”
“而据我所知,苏小姐失踪后,第一个赶到护城河边追查的,就是你。你说,这巧合吗?”
忠伯声音里带着几分冷硬:“这理由并不好。”
李俊儒淡淡道:“确实不好,但也勉强够用了。”
忠伯道:“勉强够用?”
李俊儒点头:“理由够用,证据却还不够。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我只能让你自己承认,只能用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忠伯皱紧眉头,眼神里满是疑惑:“置死地而后生?”
李俊儒缓缓点头:“我只有让青绣娘落在你手里,只有让你觉得她死定了,你才会对她说真话。”
忠伯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就知道我一定会对她说真话?”
李俊儒点头:“你当然会。能策划出掳走苏小姐、索要边防图、嫁祸青绣坊’这一连串局的人,绝非庸才,甚至可以说,你是个极其自负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把王爷、李慕然、秦苍,包括我,甚至整个京城的江湖势力都玩得团团转,看着所有人都围着你的局打转,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对你来说一定很有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需要被人知道才能体现 —— 但为了永远保守秘密,你绝不会告诉第二个活人,只会告诉一个全程参与、却马上要死的人。”
他看向楠木箱子的方向,语气里多了几分了然:“青绣娘是你计划里的最后一环,杀她之前,你一定会忍不住告诉她真相,享受这种最后胜利者的炫耀。”
忠伯脸上的最后一丝从容彻底消失。
他死死盯着李俊儒,声音沉得像冰:“看来…… 我还是低估了你。”
“其实我……”
李俊儒还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忠伯猛地打断。
“儒帅!”
忠伯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竟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双原本阴鸷的眼睛里,此刻竟盛满了痛心疾首:“我一直以为你是江湖上少有的侠肝义胆之人,把你当作最敬佩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联合青绣娘来污蔑我?”
李俊儒愣在原地,他眨了眨眼,眼底满是错愕:“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忠伯向前踏出一步,语气愈发激动,甚至带着几分痛心:“青绣坊掳走富家小姐,残杀暗河帮弟兄,桩桩件件都是恶行!你竟然为了她,不惜编造这些牵强的理由来诬陷我这个王府总管?她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能让你这般反水,不顾江湖道义?”
李俊儒彻底愣住了,他看着忠伯那副义正辞严的模样,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指了指楠木箱子,又指了指忠伯,无奈道:“你刚刚不是已经承认了,你才是……”
“承认什么?”
忠伯再次厉声打断,眼神里满是无辜,甚至带着几分狠戾:“我承认什么了?儒帅,你若今天死在这里,就再也没人知道你联合青绣娘的事!就算我死在这里,你也依旧会被怀疑 —— 毕竟,只有你能接触到青绣娘,只有你有理由帮她脱罪!到时候,你就是勾结恶徒的江湖败类,会被镇北王府、被整个天下追杀!”
李俊儒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忠伯说得没错。
直到此刻,他手里确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一旦在这里动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很难洗清嫌疑。
火把的火焰又晃了晃,映得李俊儒的脸色有些凝重。
忠伯看着他沉默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儒帅,你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糊涂事?乖乖束手就擒,或许王爷看在你之前救回轻晚小姐的份上,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李俊儒轻轻苦笑一声:“看来,还是你笑到了最后。”
“不是我笑到最后,是正义不会缺席。” 忠伯收起了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转而变得无比正色,“自古邪不压正,我劝你……”
“既然你知道邪不压正的道理,” 李俊儒突然打断他,语气骤然变冷,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此刻像淬了冰般锐利,“又何必说这些无用的话?”
忠伯脸上的正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狠戾:“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俊儒却突然笑了。
“你以为,刚才你跟青绣娘说的那些话,就不会有别人知道了?”
忠伯道:“难道不是?”
李俊儒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 。
那是一支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