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脱！”
春桃打了个哆嗦，这，县主是要做什么？
“你怕什么？我们都是女子，我能对你做什么？我一跟你说话，你就走神。你的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我刚才不是说让你跟我换一下衣服，我好假扮成你的样子，混出王府吗？”
春桃使劲回想了下，她承认自己方才确实走神了，但她可没漏听县主的任何一句话。
优秀的下人就得眼观八方耳听四路，这点基本的素养她还是有的，不然这几年如何能在皇子府游刃有余呢。
她疑心姜云清是在诓她。
“县主，我们身形不大一致，门口的侍卫跟我有几分熟悉，怕很难蒙混过关……”
姑奶奶哟，您这个主意不是直接要了我的小命吗？
春桃比姜云清矮了一个头，这不是一走出去就会被抓个现行吗？
殿下知道了还能轻易放过她？
她究竟是有几个脑袋才会帮姜云清出府。
“春桃，本县主给你瞧个东西。”
春桃下一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姜云清从身后竟然摸出一个铜匣！
看铜匣上的花纹和散发出的隐隐药味，这不就是她刚藏在自己房间的那个？
一瞬间，她看姜云清的眼神都变了。
这位县主，她是人吗？
她低头瞅了眼床前的绣花鞋，鞋面白净，鞋底一尘不染。
这是她昨日才为县主亲自换上的，若县主出了一趟门去，这鞋子不可能还是如此干净。
何况门口还守着侍卫呢，县主也没理由能走出这门口一步。
那她是怎么拿到这匣子的？
还是说这院子里有县主的人？
春桃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开始超出她的理解范围。
“你知道这匣子里是什么吗？”
“县主玩笑了，奴婢怎会知道县主的宝贝里装着什么。要不还是县主告诉奴婢吧，奴婢蠢笨，猜也是猜不到的。”
春桃攥着衣带的手指关节发白。
“蠢笨？怎么会。我看你倒是难得的聪明人。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聊天。”
铜匣开启的瞬间，姜云清闻到了熟悉的苦杏仁味。
那是肺痨患者常用的枇杷膏，混着田秀秀最爱的沉水香，在匣子底层凝成诡异的甜腥。
“城东名医堂，每月初三取川贝母二钱，上等珍珠粉一两。”
姜云清用银簪挑起发黄的纸片，夕阳的余晖透过茜纱窗照见“肺痨”二字，“你弟弟咳血两年了吧？”
“名医堂的珍珠粉取自东海南珠，价格不菲，你一个皇子府二等丫鬟怎么买的起，还每月一次？应当是有贵人为你买下此药，以此换你死心塌地。我说得还对吗？”
春桃脸色惨白，死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说话也行，那就听我说。”
接着姜云清用一张帕子垫着拿起那个略显粗糙的小木人，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虽刀工笨拙，但能看出雕刻之人的真心实意。这是你给弟弟亲手做的吧，很不错呢。”
“但这个木头人怎么到了这匣子里？是有人用你弟弟拿捏你吧。”
“县主说笑……”春桃退到博古架前，后背抵住汝窑花瓶，花瓶摇摇欲坠。
“你帮我出府。我替你医治弟弟，分文不取，保证药到病除。这笔交易如何？”
春桃睁大眼。
田秀秀用她弟弟的病情牵制着她，逼着她干了那么多违心之事，也间接害了好几个美人的性命。
她被迫满手沾血。
若真是弟弟的痨病可以根治，那她就不用再为了那每月一次的药为田秀秀做尽恶事。
她可以带着弟弟远走高飞。
凭着她一手厨艺，到哪里活不下去？
她的梦想便是跟弟弟二人开个小馆子，平安喜乐过一生。
“县主，不是在诓我？名医堂的林掌柜可是说这痨病治不好的。”
其实春桃并没有亲耳听到林掌柜这么说，这话是后来田秀秀转告她的。
“林掌柜？哦，你说的就是我表哥林子昂吧。”
对这位表哥姜云清还是颇为了解。
他自小就显露出医学天赋，在云阳长到七八岁的年纪便被送到上京拜师求学，及冠之后更是成为了名医堂的当家掌柜。
说起来，林子昂的医术的确很是精湛。
但比起姜云清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毕竟有些病只靠正统的医术难以回天，反倒是搭配上毒术才能事半功倍。
恰好，姜云清就是这样的医毒双绝。
春桃眼睛一亮，对呀，县主不就是长在云阳林家，既然是林掌柜的表妹，而且还是圣上亲封妙医县主，那必定医术超绝。
她这猪脑子，怎么没早点想到。
说不定还真能治好自己弟弟。
“奴婢糊涂，怎么忘了县主是以医术闻名大顺。若县主果真能治好我弟弟，那我……”
春桃扬了扬小脸，似乎下定了决心。
“我可以帮县主换装出府。”
“喏，这个你拿去。一日一次，用黄酒吞服。”
姜云清拿出一个碧绿小瓶，摊在掌心递给春桃，作为交易的诚意。
春桃拿过瓶子，一打开清新的药香味窜进她鼻腔，顿时觉得头脑和胸腔都十分通透。
好药！
春桃感激地弯腰行礼，但她并没有收起瓶子，反而是将瓶子又还给了姜云清。
“怎么？不信我？”
“不是的。此次县主假冒奴婢出府，怕是要耽搁些时辰才能回来。奴婢愿意扮成县主您的样子，为您尽量拖延时间。”
“所以，这药我怕是不能及时交到弟弟手中。还请县主出府后能去一趟城东的鬼市，找一个叫做石头叔的人。我弟弟生病后一直是拜托他在照顾。”
春桃满眼希冀。
她知道这个要求僭越了。
她一个婢女居然想使唤尊贵的县主去鬼市那种地方给她弟弟送药！
她知道自己疯了。
自刚才那个铜匣交到她手中，她就已经疯了。
她知道自己的话不合规矩，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县主不会拒绝。
“不行。”
姜云清斩钉截铁丢下两个字。
春桃抬眼，满是不解，茫然和失望。
她还是高估自己的分量了。
“我去不了。但是我会找人去。你放心好了。”
一只纤细的手掌落在春桃右肩头上，用力一拍。
明媚的笑容跟窗外的夕阳余晖一同落在春桃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