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林边缘的废弃村落死寂如墓,只有寒风呼啸着穿过断壁残垣。史坦尼斯军的残部如同石像般匍匐在阴影中,他们的铠甲上结着厚厚的白霜,呵出的白气在惨淡的月光下凝成冰晶。戴佛斯·席渥斯趴在一堵半塌的石墙后,粗糙的手指死死扣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紧锁着南方那片被月光照得发白的雪原,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弓弦。
“他们来了。”梅丽珊卓的声音幽灵般在戴佛斯耳边响起。她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旁,红袍在月色下暗如凝血,手中那颗红宝石正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活物般脉动。
戴佛斯眯起眼睛,果然看见地平线上浮现出一道移动的黑线。没有火炬,没有呐喊,只有马蹄踏碎冰壳的细密脆响越来越近,如同死亡的鼓点敲击在每个埋伏者的心上。他能清晰地看见拉姆斯·波顿一马当先的身影,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翻卷,脸上带着狩猎者特有的狞笑。
“别紧张,小伙子。”戴佛斯对身边一个紧张得发抖的年轻士兵低语,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等他们全部进来,掉进陷阱。”
拉姆斯率领的骑兵如潮水般涌入村落废墟。他们轻易地冲破了外围象征性的障碍,马蹄踏过将熄的篝火,火星四溅。当先锋部队完全进入村落中央那片相对开阔的废弃广场时,拉姆斯举起手,示意部队减速。他贪婪地扫视着眼前看似毫无防备的营地,那些东倒西歪的帐篷和零星散落的装备,在他眼中如同敞开的羊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撕裂了夜的寂静!冲在最前面的几骑连人带马猛地栽入一个伪装巧妙的巨大陷坑!坑底密布着被削尖、用火烤硬的粗壮木桩,瞬间刺穿了战马的腹部和骑士的胸膛!鲜血混合着内脏喷溅而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爆发,混合着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一匹战马的前胸被木桩贯穿,痛苦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手甩飞出去,那骑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冻土上,颈骨发出清晰的断裂声。
这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侧那些看似摇摇欲坠的残破石墙后,无数黑影如同从地狱涌出般骤然暴起!没有整齐的战吼,只有压抑已久的怒吼和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史坦尼斯残存的士兵们从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阴影中扑出,他们衣衫褴褛,面容因饥饿和寒冷而扭曲,但眼中燃烧着绝望转化而成的疯狂杀意!
长矛如毒蛇般从墙缝和废墟后刺出,精准地捅入马腹或骑士铠甲的缝隙!利箭从高处倾泻而下,虽然稀疏,却异常致命,带着尖啸射入缺乏防护的面门和脖颈!战斧和砍刀则凶狠地劈向马蹄,战马哀鸣着倒地,将背上的骑手狠狠摔下,瞬间被蜂拥而上的敌人乱刃分尸!
“中计了!结圆阵!向我靠拢!”拉姆斯·波顿的狞笑瞬间僵在脸上,转而发出暴怒的咆哮。他挥刀格开一柄刺向面门的长矛,反手一刀将那名偷袭的士兵连头盔带脑袋劈开,红白之物喷溅而出。但混乱已经无法遏制。村落狭窄曲折的通道根本不适合骑兵展开,波顿军挤作一团,人马相撞,自相践踏。跌倒的士兵还来不及爬起,就被受惊的战马踩碎胸骨,或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利刃结果性命。
鲜血迅速染红了雪地,在严寒中蒸腾起诡异的血雾。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和内脏的腥臭。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最混乱的贴身肉搏。
拉姆斯·波顿的暴怒如同火山喷发。中计的耻辱点燃了他骨子里的凶性,他一把扯下碍事的披风,露出精钢打造的黑色胸甲,上面刻着的剥皮人徽记在血光中狰狞可怖。“杀光他们!”他咆哮着,声音嘶哑如裂帛,手中那柄弧度诡异的长刀划破空气,带起一片血雨。
他彻底化身为一头冲入羊群的疯狗。一名史坦尼斯军的老兵举着盾牌试图阻挡,拉姆斯根本不闪不避,长刀带着全身的重量猛劈而下!“咔嚓!”一声脆响,橡木盾牌应声裂开,刀势未尽,直接削掉了老兵持盾的三根手指。老兵惨叫着后退,拉姆斯踏步上前,第二刀横斩,轻易地切开了皮甲和肋骨,鲜血和碎骨喷溅而出。他甚至不停,反手一刀将旁边一个试图偷袭的年轻士兵的矛杆斩断,刀尖顺势捅进了对方的眼眶。
他的亲卫队更是如影随形,这群亡命之徒是拉姆斯用恐惧和金钱豢养的恶犬。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结成小型战阵,如同绞肉机般在混乱的战场中推进。一个亲卫用战斧格开攻击,另一个立刻用短矛从缝隙中刺出,第三人则专攻下盘,砍杀倒地的敌人。他们配合默契,手段狠辣,专门瞄准史坦尼斯士兵疲惫虚弱的要害。
史坦尼斯军的防线在这些精锐的疯狂反扑下,如同被洪水冲击的堤坝,开始摇摇欲坠。这些士兵早已被饥饿和严寒耗尽了体力,挥舞武器的胳膊酸软无力,格挡的动作慢了一拍。一个士兵好不容易架开劈来的刀,却因脚下虚浮而踉跄倒地,瞬间被几把武器同时钉死在地上。另一处,几名士兵试图结阵抵抗,却被拉姆斯亲卫投出的飞斧砸开缺口,紧接着便被冲散屠戮。
戴佛斯·席渥斯在乱军中看到了史坦尼斯国王。史坦尼斯挥舞着“光明使者”,剑身依然闪耀,但每一次挥剑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那把传奇宝剑已重若千钧。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结成浓重的白雾,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凝结成冰。
一名拉姆斯的亲卫看出了国王的疲态,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悍不畏死地狂吼着冲向他。史坦尼斯勉力侧身闪开劈向头颅的致命一击,但动作慢了半拍,刀锋擦着他的肩甲划过,溅起一串火星。国王咬牙回剑,精准地刺穿了那名亲卫的咽喉,但拔出剑时,一个踉跄,差点单膝跪倒在地。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另一侧一名敌人抓住机会,战斧带着恶风拦腰砍来!戴佛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保护陛下!” 一名忠诚的侍卫猛地将史坦尼斯推开,自己却用身体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斧。斧刃深深嵌入他的胸膛,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侍卫喷出一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血沫,死死抱住了斧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快走……”
史坦尼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他周围的亲卫正在飞速减少。又一名老兵被拉姆斯的两名亲卫围攻,斩断了手臂,他跪在地上,用剩下的一只手握着短剑胡乱挥舞,直到被一杆长矛从背后刺穿,钉死在地上,鲜血汩汩涌出,在雪地上融化出一个猩红的热坑。
史坦尼斯军的阵线已经薄得像层纸,随时可能彻底崩溃。士兵们背靠背,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听天由命的疲惫。他们太饿了,太冷了,挥出的武器软绵无力,格挡的动作变形走样。一个年轻的士兵甚至因为脱力,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他茫然地看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忘记了捡起武器,直到被一支流矢射中眼眶,直挺挺地倒下。
戴佛斯自己的手臂也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浸透了衣袖,寒冷使得疼痛都变得迟钝。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幅末日图景: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垂死者的呻吟和胜利者的狂吼交织,波顿军的疯狗们越战越勇,而己方的抵抗之火正在迅速熄灭。他甚至能看到拉姆斯·波顿本人,在不远处如同杀戮风暴般席卷,所向披靡,脸上带着残忍的快意。
完了……戴佛斯心中涌起这个冰冷的念头。所有的谋划,所有的牺牲,最终还是要葬送在这片冰冷的雪原上。史坦尼斯,这位他誓死效忠的国王,也将和他一样,成为波顿家族炫耀武力的又一个注脚。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所有人的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
梅丽珊卓的吟唱声,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穿透了所有的厮杀和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