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烈阳圣地长老嚣张的狂笑,还在焦黑的大地之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幽魂宗众人的脸上。他那充满了淫邪与贪婪的目光,更是如同黏腻的毒蛇,肆无忌惮地,在帝瑶那完美无瑕的曲线上游走。
魏庄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人般的惨白。那双刚刚还充满了劫后余生喜悦的眼睛,瞬间被一种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极致的恐惧所填满。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剩下的念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身后那位喜怒无常的古老存在,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护短。就在不久之前,仅仅是因为一个弟子,用痴迷的目光多看了“师祖母”两眼,便被老祖毫不犹豫地,抹杀得神魂俱灭,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而现在,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竟然……竟然敢当着老祖的面,用如此污秽、如此亵渎的言语和目光,去玷污他心中那至高无上的“师祖母”?!
这已经不是在找死了,这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刨自家祖坟啊!
魏庄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股原本平静得如同深渊般的气息,虽然依旧没有爆发,但其内里,却有一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杀意,正在缓缓地,缓缓地凝聚。
他知道,自己若再不有所表示,下一个被抹杀的,恐怕就是他这个办事不力的“后裔”了!
一股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与恐惧。
“狗胆包天的老匹夫!”
一声充满了无尽暴怒与疯狂的嘶吼,猛地从魏庄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那张惨白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双目眦裂,根根血丝从眼眶中迸出,整个人,仿佛一头被触及了逆鳞的疯狗!
“辱我老祖,亵渎师祖母,你……你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魏庄那仅剩的右臂猛地向前探出!一股磅礴的,充满了阴冷与死寂的黑色魔气,从他的掌心疯狂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漆黑鬼爪,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狠狠地,朝着那烈焰飞舟之上的白发老者,抓了过去!
这一刻,他拼尽了全力,甚至不惜燃烧了一丝自己的本源神魂,只为在老祖面前,展现出自己那微不足道,却又忠心耿耿的价值!
“哦?蝼蚁撼树,不自量力。”
烈焰飞舟之上,那白发老者看着魏庄这拼死一击,脸上那轻蔑的笑容,变得更加浓郁。他甚至连手中的“九阳神镜”都懒得动用,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呼啸而来的漆黑鬼爪,凌空轻轻一指。
“焚。”
一个淡漠的字眼,从他的口中吐出。
刹那间,一道纤细如发丝,却又凝练到极致的金色火焰,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那火焰,看似微弱,却仿佛蕴含着太阳核心的恐怖高温,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被烧灼出一道漆黑的轨迹。
轰——!
金色火焰与漆黑鬼爪,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漆黑鬼爪,在接触到金色火焰的刹那,便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冰雪,无声无息地,被那霸道绝伦的太阳真火,迅速地消融,净化,连一丝黑气都未能剩下。
而那道金色火焰,在摧毁了鬼爪之后,威势不减,速度更是激增了数倍,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瞬间便洞穿了空间的距离,狠狠地,印在了魏庄的胸膛之上!
“噗——!”
魏庄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向后倒飞出去!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滚烫逆血,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在半空中,便被那残留的太阳真火,焚烧成了虚无。他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边缘处一片焦黑,金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正不断地向内蔓延,疯狂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与神魂。
“宗主!”
“宗主!”
护山大阵之内,幽魂宗圣女幽若,以及所有留守的长老弟子,看到这一幕,齐齐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悲愤与绝望的惊呼。
他们没想到,刚刚逃出生天的宗主,竟然连对方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魏庄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钻心刺骨的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停歇。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表演”,还远远没有结束。
“老匹夫……我跟你拼了!”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顾体内那足以致命的伤势,再次强行催动体内那所剩无几的魔气,竟是拖着那残破的身躯,再次向着烈焰飞舟的方向,悍不畏死地冲了过去!
“呵,倒还有几分骨气。”白发老者冷笑一声,眼中杀机毕露,“既然你这么急着寻死,那老夫,便成全你!”
他再次抬起手指,这一次,指尖那金色的火焰,变得更加璀璨,更加狂暴!显然,他已是动了真怒,要将魏庄这个碍眼的苍蝇,彻底抹杀!
“宗主!快退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而又充满了焦急的娇喝,从那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之内响起。
紧接着,一道紫色的流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破了阵法的阻隔,瞬间出现在了魏庄的身前,挡在了他和那致命的金色火焰之间。
那道流光,正是幽魂宗圣女,幽若。
她那张冷艳如冰的俏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与悲壮。她没有回头去看魏庄,也没有去看那高高在上的敌人,而是猛地转身,那双如同紫色宝石般的美丽眼眸,死死地,盯住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挽着绝色女子,冷眼旁观的黑衣青年。
她的目光,在触及到帝瑶那张完美得不似凡间的脸庞时,心神,猛地一颤。
那是一种怎样的震撼?
幽若自诩美貌,身为魅魔与人族的混血,她的一颦一笑,都带着足以让道心坚固的修士都为之沉沦的无上媚意。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容貌,放眼整个九天十地,即便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撮,也足以与那些不朽皇朝的公主,无上圣地的神女比肩。
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可笑。
在眼前这位女子面前,她那引以为傲的媚骨天成,仿佛都成了滑稽的模仿与拙劣的东施效颦。对方仅仅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不施粉黛,不言不语,便仿佛是天地间所有“美”的集合体,纯粹,干净,高贵得让人连一丝亵渎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绝对的碾压。
但幽若毕竟是心性坚韧之辈,仅仅是一瞬间的失神,她便强行将心头的震撼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看着苏哲,那双紫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警惕、困惑。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你们既然是和宗主一同回来的,想必也不是我们的敌人!”她的声音,清冷而又急促,如同珠落玉盘,“现在,此地危险!你们要么立刻离开这里,要么,就随我进入护山大阵!再迟,就来不及了!”
她虽然不知道苏哲和帝瑶的来历,但她能看出来,这两人气质超凡,绝非凡俗。
她不希望,这样一对璧人,因为宗门的恩怨,而平白无故地,丧命于此。
苏哲的目光,终于从那场闹剧般的战斗中,移了开来,落在了这个突然冲出来的,悍不畏死的紫发女子身上。
他的万象星瞳,只是淡淡地一扫,便将对方的底细,看了个七七八八。
魅魔血脉,根基扎实,修为在【圣祭】巅峰,体内神力还算精纯,最难得的是,那份明知不敌,却依旧敢于挺身而出的勇气。
算是个……还不错的苗子。
他没有回答幽若的问题,那双深邃如混沌的眸子,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仅仅是一眼,幽若便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彻底看穿了!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修为,在那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感,从她的心底,疯狂涌出。
这个男人……好可怕!
他的眼神,比那【虚道】境的烈阳圣地长老,还要可怕百倍!千倍!
苏哲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平淡的语气,淡淡地说道:“你且到后面站着。”
“什么?”幽若一愣,完全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苏哲却已经懒得再解释。
因为再不出手,魏庄那个为了“表演”而强行吊着一口气的家伙,就真的要被那道太阳真火,给烧成灰了。
他需要一个了解这个世界的向导,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让他死了。
苏哲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兴阑珊的无聊,和一丝,终于决定要结束这场闹剧的……不耐烦。
他松开了挽着帝瑶的手,向前,随意地,踏出了一步。
然后,在所有人那充满了惊愕、不解、轻蔑、担忧的目光注视下。
苏哲甚至连手都懒得抬起,只是对着那道足以将【天神】境强者都焚为灰烬的,奔袭而来的金色神焰,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无形无质,无声无息。
它没有掀起任何狂风,没有带来任何寒意,它甚至不像是真实存在的气流,更像是一种……法则的低语。
下一刻,令所有人神魂都为之崩裂的诡异一幕,发生了。
那道狂暴的,蕴含着太阳核心之威,连虚空都灼烧出漆黑轨迹的金色火焰,在与那口无形之“气”接触的刹那,并没有被吹散,也没有被冻结,更没有被引爆。
它只是……凋零了。
是的,凋零。
如同盛开到极致的花朵,在一瞬间走完了它所有的生命。那璀璨夺目的金光,那焚山煮海的高温,那霸道绝伦的毁灭意志,所有构成这道神火的“概念”,都在这一呼一吸之间,被彻底地、干净地抹去。
它不是被外力摧毁,而是仿佛从“因果”的层面上,被宣告了终结。
那道金色火焰,就那样在半空中,由极致的璀璨,迅速化为黯淡的火星,再由火星,化为虚无,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烈焰飞舟之上,那白发老者脸上的冷笑,凝固了。
并非是他的表情僵住,而是他的神魂,他的思维,在这一瞬间,被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怖,彻底冻结。
他与那道太阳真火之间,存在着一丝神魂上的联系。而就在刚才,那丝联系……断了。
不是被斩断,不是被磨灭,而是它所连接的另一端,那个“存在”本身,消失了。仿佛从未被他释放过一般,从现实中被彻底抹除。
准备拼死抵挡的幽若,那决绝的姿态,化作了无法言喻的茫然。
而那些正在疯狂攻击护山大阵的烈阳圣地弟子,以及阵法之内,所有面如死灰的幽魂宗门人,手中的动作,也齐齐慢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凡人仰望神迹一般,死死地,定格在了那个,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黑衣青年身上。
静。
不是声音的消失,而是心灵的失声。
幽若那双紫色的美眸,死死地定格在苏哲的侧脸上,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缩成了两个最微小的点。
她距离最近。
她能最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口“气”呼出的刹那,那道金色神焰并非是被一种更强的力量所湮灭,而是它存在的“道理”被抽走了。
就像一幅画,被人从画布的根源上抹去,连带着画这幅画的“笔”与“墨”的概念,都一并不复存在。
这是什么力量?
这不是神通,更不是法术……这是……言出法随?不,比那更加霸道,更加匪夷所思!这是在修改现实,定义真理!
一瞬间,魏庄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那恭敬到近乎谄媚的“老祖”称谓,那因一句不敬之言便不惜自爆神魂也要拼命的疯狂……所有之前在她看来充满了违和与不解的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接成了一副让她神魂都在颤栗的,名为“真相”的画卷!
原来……
原来宗主不是在夸大其词。
原来他口中的“古老存在”,竟是……如此的存在!
而自己,刚才竟然还大义凛然地冲到他的面前,让他“快走”,让他去“躲避危险”?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与羞耻感,如同最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防。她那引以为傲的冷静与决绝,在这位真正的神只面前,显得是何等的可笑与无知。
她甚至不敢再去看苏哲的眼睛,只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已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