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谢清楹一巴掌打在程睁脸上。
“你也配说这句话!”
谢清楹的声音充满厌恶,程睁愣了一会后反应过来大笑。
“是,在你们这种公侯娘子和公子眼中,我们这种人,连爱都是不配的!”
程睁撑着桌子,想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谢清楹的目光太过冰冷,他起了一半便停了下来,语气中有怨恨和其他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我出身卑贱,当今世道,又有多少人是一步一步向上爬的。
学识特别出众的会被上官嫁女提携,家中有银钱的会费全家之力为他打点,若家中做官,更是从一出生起便被人安排好了路。
我有什么?我只是一个学识平庸,家境贫寒的普通人!我想向上爬那又什么错?
你身世大白后,上京贵女虽未离你远去,但态度大抵不如前,你找我诉苦,我并没有不理你,我自认我纵然初心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纯粹,但我对你的态度从未有过变化。”
程睁开始翻旧账,谢清楹当然不怕他。
“可你那时已经攀上了沈代容,甚至利用她试探我,针对我,看谢家对我的态度。
你不是明问我是否被谢家抛弃,是否要被嫁给赵策,你从来不问,你从来都是试探。
你用我来刺激沈代容,让她对你更加在意,又通过沈代容告诉你的消息来衡量我的价值。
然后我催促我让我爹为你想法子,你知不知道,那个你看不上的县官之职,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原主即使骄纵了些,但她曾经是真的为了自己和程睁的未来考虑过的。
“一个县官?你是公侯之女,你告诉我你尽力了?甚至后来还痴心妄想写信让我带你私奔?
谢清楹,你天不天真?我只是一个举子,我带你私奔违背圣意让我老母幼妹下天牢吗?”
程睁语气激烈,看谢清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天真无辜的孩童。
谢清楹因着他这句话沉默了很久,倒不是因为程睁真的伤到她了,而是原主残存的情感在发力。
其实之前见永宁侯夫人,谢清霜和谢川也会受到一些若有似无的影响,只是并没有那么大,都在谢清楹的可控范围内。
但今天不同,原主可能是知道谢清楹起了杀心,很是难受,甚至连谢清楹说到一半都想落泪。
谢清楹缓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道。
“程睁,我从未因为你不带我走而怪你。”
是的,原主从来没因为这件事情怪过程睁。
所以谢清楹在穿书之初,也只是直接切断了二人的联系,但原主为程睁求来的官位,却并没有动。
因为,在原主的回忆中。
谢清楹看到她是怎样因为这个官位在永宁侯书房前跪了一天一夜,最后让谢家上下都对她失了心,一时气恼之下,才将她关在府中待嫁。
为了程睁,原主被家人抛弃,她写那封信,也只是想看看这世上有没有会在意她,只是,程睁也放弃了她。
“一个县官?”谢清楹被原主的情绪影响的有些哽咽“程睁,我就是因为这个县官,才被永宁侯府放弃,嫁给赵策的。”
谢清楹有些受不了了,有些话她必须要说出来,不然一天到晚让程睁自我感动的都要上天了。
这下说不出话来的人换成程睁了,谢清楹冷眼看着他。
其实如果二人就以那样的结局收场,纵然赵策最后落败,有永宁侯府在,原主也并不会落到最后那般下场。
但谁让程睁,就是天生的恶心男。
看不起又放不下,原主都嫁人了,还要过来骚扰。
“你……你本来就是永宁侯的女儿,圣旨所言,将永宁侯千金指与威远将军为妻,你如今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声音里的底气却没有之前那般足。
“什么意思?我就是在痛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帮一个畜牲。”
原主的话都帮她说了,现在谢清楹要开始开正事了。
“卫浮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重要吗?他让我结识燕王,给了我一辈子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只恨他没能早点找上我。”
程睁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人的情感于他而言有些太过拖累,于是,谢清楹问了他最后一句话。
“卫浮没读过什么书,可你是举人。纵然不能像先贤那般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但总该有些人的良知吧,你抓那些女孩们时,可曾有过那么一丝不忍?”
“向上爬的路上,哪有什么小孩老人,所有人,都是我的垫脚石……”
“好!”谢清楹气到有些窒息,深吸一口气后道了个好字,而后靠近程睁,缓缓蹲了下来,拔下头上颜色最旧的那枚簪子,狠狠刺向他的心口。
“你!”
程睁想要反抗,手却连抬也抬不起来。
谢清楹笑了笑,柔声提醒他。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方才我来之前,你吃的那顿饭,被人下了药。”
“谢清楹,你……”
程睁瞪大眼睛,怪不得,方才他有些脱力,连站也站不起来。
“我今天,本就是来杀你的。”
替原主把没说出来的话只是其二,杀了程睁才是主要目的。
“仅仅只是为了那些毫不相关的人?”
在程睁狭窄的认知里,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谢清楹能因为一些只见过一面的人那么拼命?
“刚才那一下是,她们不是不相关的人,她们只是被恶人剥夺生存权利的可怜人。我也不是大善人,我只是不想变成那样丑陋的恶人。”
很多事情,袖手旁观,就是助纣为虐。
“这是你唯一送我的簪子,花样不是最时兴的,也不是上好的材料所制,但收到那日,我还是很高兴。”
谢清楹眼也没眨一下的又扎了第二下,她的声音很轻。
“估计你也不会想到,最后你会被它杀死。”
谢清楹喃喃道,其实她连簪子的花样都没看清,但这支簪一直被压在妆匣的最底下,可见原主对程睁的心意。
“这一下,是替谢清楹刺的。”
“你什么意思?”
程睁费力抬起手,却被谢清楹轻轻拂去,又刺了一簪,随后,簪子被她随意扔在地上,程睁因失血过多倒地不起,谢清楹还是半蹲的状态,声音轻的有些听不见。
“她曾经,真的喜欢过你。
京城的谢家娘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偏收了你这随意寻来的破簪子。
程睁,你怎么配?”
谢清楹看着已经没多少出气的程睁,轻笑一声。
“虽说书里的事情你还没来的及做,但你毕竟生过要让她声名尽毁,为你铺路的心。你这样的人,还是早点死了比较好。”
看到那些女孩的第一刻,谢清楹想的不只有安安,还有女配。
这个有些傻的姑娘,在书中,被程睁做局骗到城外破庙,只为让沈代容高兴。
有什么人,是值得比自己更应该去爱的呢?
“程睁,下辈子睁开眼睛好好看看,靠自己怎样才能过我这一生。”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帮你出气了。”
谢清楹在心里对自己道,神奇的是,这句话后,心里的那个难过突然消失,谢清楹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起身走出牢门,再无半点留恋。
程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眼睛。
从前他怨恨父亲为何不给他取争气的争,后来谢清楹告诉他,没关系,他考至举人已经很争气了。
京城的娘子夸赞,说不骄傲是假的。
现在,眼前这个上了谢清楹身的孤魂野鬼告诉他,让他下辈子好好睁开眼。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死在顺州,只是棋子的命运身不由己。
或许从拒绝谢清楹的那一天,很多事情,便已经有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