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近炸了个锅。
不,准确来说,是京城里那帮闲得蛋疼、每天靠着谁家多纳了个妾、谁家儿子斗鸡输了钱过活的官老爷们的“朋友圈”,炸了个彻彻底底的锅。
无他,安阳侯府那位曾经嚣张跋扈、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小侯爷——萧景,回来了。
这消息跟长了腿似的,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所有能传的耳朵里。
有人说,他是夹着尾巴回来的,在外头吃了苦,终于知道京城的好。
有人说,他是被安阳侯强行押回来的,再不回来,侯府的爵位都要被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庶出兄弟给惦记上了。
更有人说,他是“为情所伤”,彻底看破红尘,这才主动请辞了边疆的实权职位,回京养老。
一时间,众说纷纭,唾沫星子都能在京城上空汇聚成一场人工降雨了。
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板上钉钉的——那个曾经搅动风云的小侯爷,确实回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近乎于“自甘堕落”的姿态。
他没去兵部,没去吏部,甚至连个清贵的翰林院都没去。
这位爷,以一句轻飘飘的“为新帝分忧”,主动一头扎进了宗正寺那个快被灰尘淹没的故纸堆里。
领了个闲得能让人身上长蘑菇的差事——修皇家族谱。
这操作,直接把一帮准备看他笑话的老臣们给整不会了。
修族谱?
那是什么活计?
那是给那些斗败了的、或者年纪大了等着退休的皇亲国戚们预备的养老院啊!
每天的工作就是翻着那些泛黄的纸页,用特制的笔墨,一笔一划地添上哪个远方宗亲又生了个娃,或者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郡主又嫁了人。
说白了,就是个高级“档案管理员”。
还是专门管死人跟未出生的娃的。
这下,京城里的风向彻底变了。
那些原本还对他心存忌惮的政敌们,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啧啧,看来是真被磨平了棱角。”
“可不是嘛,好好的一个少年将军,现在倒跟个老头子似的。”
“年轻人,受点挫折也好,免得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流言蜚语中,萧景彻底成了一个“落魄凤凰不如鸡”的典型反面教材。
他似乎也默认了这种人设。
每天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长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束在脑后,安安静静地来,安安静静地走。
见了同僚,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整个人比以前沉默了不止一点半点,曾经那双总是燃着火焰、盛满了骄傲和不屑的眼睛,如今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看人的时候,晦暗不明,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仿佛……换了个人。
只有一个人,在所有人都以为毒蛇已经被拔了牙的时候,依旧闻到了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危险的腥气。
那个人,就是顾晏。
御书房内。
秦风将一份刚送来的密报,恭敬地放在了顾晏的案头。
“陛下,安阳侯府那边……”
顾晏的目光甚至没有从手里的奏折上移开,只是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说。”
“小侯爷……萧景,今日已正式去宗-正寺当值。时辰一到就下值回家,中途未与任何人接触,也未去任何地方。”
秦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没有感情。
顾晏手里的朱笔顿了顿,在奏折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墨点。
他终于抬起了头。
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未与任何人接触?”
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秦风低头:“是。”
“呵。”
顾晏轻笑了一声。
毒蛇在出击前,总是最安静的。
因为它在观察,在寻找,在等待那个一击致命的最好时机。
“为新帝分忧”?
修皇家族谱?
说得真是比唱的还好听。
别人不知道,他顾晏还能不知道吗?
宗正寺,掌管着皇族所有最隐秘、最见不得光的陈年旧事。
那每一页泛黄的族谱背后,都可能藏着足以颠覆一个人的血腥和肮脏。
萧景这哪里是去修族谱,他分明是想去挖他顾晏、挖这新生的“顾氏皇族”的祖坟!
顾晏不动声色,将手里的朱笔轻轻放下。
他从来不怕豺狼,因为豺狼的獠牙总是露在外面。
他怕的,是这种懂得将自己伪装成食草动物的毒蛇。
“加派人手。”
顾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皇后宫里,所有暗卫增加一倍。他身边伺候的每一个人,都给朕盯紧了。”
“还有,安阳侯府。”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像是在敲击着某个看不见的敌人的心脏。
“一只苍蝇飞进去,朕也要知道是公是母。”
“遵旨。”
秦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阴影里。
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烛火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顾晏靠在龙椅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他倒不是怕萧景能翻出什么浪来。
他是烦。
烦一只明知道没毒、却总想在你身边嗡嗡叫的苍蝇。
尤其这只苍蝇,还总是想往他最宝贝的那块……蛋糕上落。
想到那块蛋糕,顾晏紧锁的眉头,才稍微松开了些。
他站起身,决定去看看他的“蛋糕”。
……
与此同时。
被新帝陛下惦记着的“蛋糕本糕”——林予林皇后,正趴在自己寝宫那张舒服得能让人堕落的软榻上,进行着一场关乎“人生终极奥义”的深刻思考。
他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此刻正写满了与整个皇宫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的、巨大的烦恼。
“小凳子啊……”
林予有气无力地冲着旁边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你说,今天中午,咱们是吃蟹黄包呢……还是吃虾饺呢?”
小凳子,就是那个之前叫小邓子,后来林予嫌弃“邓”这个姓不好听,大笔一挥给他改了姓的贴身小太监。
此刻,小凳子正满脸堆笑,用一种堪比对待亲爹的谄媚语气,小心翼翼地回道:
“回娘娘的话,奴才觉得,都可以!御膳房说了,只要娘娘您想,就是想把天上的月亮做成月亮粑粑,他们也得给您摘下来!”
“啧。”
林予不满地咂了咂嘴。
这个回答,一点建设性都没有。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all in”,而是“pick one”!
蟹黄包,皮薄馅大,一口下去,那金黄色的蟹油混着鲜美的肉汁,能香得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可是虾饺呢?
那晶莹剔透的外皮,包裹着一整颗q弹饱满的大虾仁,蘸上一点点香醋……
嘶——
林予光是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陷入了帝王家最大的“两难之境”。
比什么“江山和美人谁更重要”的抉择,要残酷一百倍!
他对此刻正发生在朝堂之上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什么小侯爷回来了。
什么宗正寺修族谱。
关他屁事?
天塌下来,有顾晏那个身高一米八几的顶着。
他现在的天,就是他的肚子。
他现在的人生大事,就是解决他尊贵的皇后午餐。
这才是头等大事,不接受任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