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林予感觉自己像是去西天取经回来一样,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他被几个宫女簇拥着从太和殿移驾到了旁边的一处偏殿里休息。
一进殿,他就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从那身该死的、重得能砸死人的凤袍里解脱出来。
“别……别动!”
身后的小宫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一个箭步冲上来,阻止了他想去扯领子的“大逆不道”的行为。
“娘娘!这凤袍……卸下来得按规矩来!不能自己乱扯的!”
林予:“……”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现在就是个被华丽的服装和规矩层层捆绑起来的可怜粽子。
他生无可恋地瘫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那顶凤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移动的颈椎病制造机!
他发誓,等他摸清楚皇后的“职权范围”,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套反人类的“皇后套装”给废了!
以后他就穿t恤大裤衩……哦不,穿柔软舒适的常服上朝!
谁敢有意见,就扣他工资!
就在林予的思绪又一次飘到“如何利用皇后职权为自己谋福利”的康庄大道上时,殿门外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下一秒,那个他刚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薅他羊毛”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顾晏已经换下了那身晃眼的龙袍,又穿回了那身林予看惯了的玄色常服。
少了几分君临天下,多了几分让林予感到心安的、熟悉的清冷和……温柔。
他一进门就屏退了所有侍奉的宫女。
偌大的偏殿里瞬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顾晏的目光在林予身上定住了。
那是一种……林予从未见过的眼神。
那里面有毫不掩饰的滚烫痴迷,有得偿所愿的极致满足,还有一种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吃入腹的强烈占有。
他就那么看着他,一步一步缓缓地朝他走来。
像一个跋涉了万水千山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他最终的、唯一的、信仰的归宿。
林予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可他的身后是椅背,退无可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在他的面前站定,然后缓缓地单膝蹲了下来。
让他可以平视他。
林予的呼吸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顾晏,看着这个刚刚才登基为帝的男人此刻却用一种近乎于“仰视”的姿态看着他。
他的心里,那股子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憋着的别扭和抗拒,突然就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顾晏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轻轻执起了林予那只因为紧张而微微蜷缩着的手。
那只手正被宽大的、绣着凤凰的袖袍半遮半掩着。
顾晏的指尖有些滚烫。
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绝世珍宝,将林予的手从那繁复的袖袍里牵引了出来。
然后在林予那有些错愕的、瞪大的眼睛里,他低下头,将一个极其轻柔的、却又带着一种滚烫的、仿佛能烙印进灵魂深处的虔诚的吻,印在了他的指尖上。
……
林予感觉自己的指尖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给击中了。
那股子酥麻的战栗感觉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蔓延到了他的心脏。
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看着顾晏,看着他那低垂着的长长睫毛,看着他那专注而虔诚的、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的侧脸。
他的大脑又一次陷入了一片空白。
顾晏缓缓抬起了头。
他依旧保持着单膝蹲地的姿势仰视着他。
那双深邃的、能将人吸进去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他。
是他穿着这身全世界最好看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的、呆呆的、傻傻的样子。
然后,林予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声音比他吻在自己指尖的温度还要低沉,还要郑重。
“我的……”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品味这两个字。
然后才缓缓吐出了那个从今往后将要伴随林予一生的称呼。
“……皇后。”
……
完了。
林予在心里想。
他看着顾晏,看着他那双仿佛盛满了整片星空的眼睛,看着那片星空里唯一的、那个被他视若珍宝的自己的倒影。
他心里那点最后的、名为“我是个直男”的可笑别扭和坚持,在这一刻“哗啦”一声,彻底碎成了粉末。
去他妈的直男。
去他妈的史书。
去他-妈的别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这个人……
这个为了他算计了天下、颠覆了皇权,然后又心甘情愿地跪在他的面前叫他“皇后”的男人……
是他的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滚烫的岩浆,瞬间就冲毁了林予心里最后的那道堤坝。
他的脸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他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顾晏那过于灼热的视线,眼神飘向了别处。
嘴唇动了动。
在顾晏那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的目光中,他极其别扭地、小声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堪比蚊子叫的单音节。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