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国都城海幽城的皇宫,临海而建,宫墙是淡蓝色的珊瑚石砌成,风里总裹着咸湿的海腥味。逐浪殿内,楚寰渊靠在金丝楠木蟠龙榻上,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咳嗽声断断续续,手中的帕子已沾了点点殷红。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内侍躬身进来:“陛下,三皇子殿下到了。”
“让他进来。” 楚寰渊摆了摆手,示意侍女扶自己坐直些。不多时,一个身着青色锦袍的少年走进殿内,身形尚显单薄,却脊背挺直,眉眼间带着几分沉稳 —— 正是三皇子楚镜。他是楚寰渊与大云海商之女苏氏所生,自小听母亲讲大云的风土人情,对大云本就多了几分亲近。
“儿臣参见父皇。” 楚镜躬身行礼,目光落在楚寰渊苍白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父皇今日气色似比昨日还差些,可曾按时服药?”
“药石罔效啊。” 楚寰渊叹了口气,示意楚镜走到榻边,从枕下摸出一个螺钿漆盒,递到他手中,“镜儿,你可知父皇今日召你前来,是有要事托付?”
楚镜接过漆盒,入手微沉,不解地看向楚寰渊:“父皇请讲,儿臣定不辱命。”
“你姑姑大长公主楚寰聆,已查到祖地神庙的线索了。” 楚寰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传言敕水石就藏在神庙祭坛下,近日就要开启神庙地宫。她若真拿到神器,不仅会逼朕禅位,还会撕毁与大云的通商盟约,到时候罗文国就完了。”
楚镜心中一震 —— 他虽舞勺之年,却也知道姑姑的野心,只是没想到她竟真的要对父皇下手。他忽然想起姑姑上月寿宴时,那些宴会上出现的陌生面孔,原来那些深夜密会、调动私兵的传闻,勾结萨满,竟都是真的。“父皇,儿臣愿领兵去祖地阻止她!”小小少年郎一脸坚定。
“你不是她的对手。” 楚寰渊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如今唯一的生路,是去大云求援。朕已备好国书,你以‘“解碧水之毒,结世代之好”为名,出使大云,孩子,你要留在那里,求大云皇帝出兵相助。”
“父皇是让我入云为质?” 楚镜愣了一下,随即挺直脊背,“儿臣明白!只要能保住罗文,保住父皇,儿臣愿意留在大云!”
楚寰渊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眼中泛起泪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儿…… 这木盒里有两样东西,你务必妥善保管。”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纸和一个水晶小瓶 ——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水晶瓶里装着几片深蓝色的花瓣,花瓣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在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这卷纸是碧水毒根治解药的完整配方,我宫里的御前小太监何鳅在太医院秘库里偷抄出来的,楚寰聆一直以为配方已被她销毁;” 楚寰渊指着水晶瓶,“这里面是深海奇花珑葵子,是朕让潜海人冒死从海沟崖壁采来的,只有三朵,足够大云研制出第一批解药。有这两样东西,大云皇帝定会明白朕的诚意。”
楚镜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抱在怀中,像是抱着罗文国的希望:“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将东西完好交给大云皇帝。”
“还有一事。” 楚寰渊叫住正要退下的楚镜,神色变得格外郑重,“你到了大云,要替你皇兄求娶云影公主,若见到大云太子云曦,务必好好与他结交。那太子年纪虽轻,却有仁君之姿,得他相助,更易说服大云皇帝。你要记住,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楚寰聆拿到敕水石 —— 那神器若落入她手,不仅罗文遭殃,大云边境也会永无宁日,两国百姓涂炭。”
“儿臣记下了!” 楚镜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坚定,“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所托!”
次日清晨,海幽城的码头格外安静。一艘挂着罗文国皇室旗帜的海船停靠在岸边,船身涂着深蓝色的漆,船头雕刻着一只展翅的海鸥。楚镜身着正式的朝服,腰间系着母亲留下的海蓝色玉石海螺(皇室信物),在老侍卫秦忠的护送下,登上了海船。
楚寰渊颤巍着身子站在码头的高台上,望着海船渐渐驶离,直到变成远处海面上的一个小点,才缓缓转身。他知道,这一去,楚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甚至可能再也回不来。但为了罗文国,为了百姓能免于战火,这是唯一的选择。
楚瑜垂眸望着父皇枯槁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皮肤,忽然拢紧了披风:起风了,儿臣扶您回宫。 楚寰渊喉间溢出沙哑的应和,杖尖点在青砖上发出叩叩声响。他佝偻着脊背往前走,寒风卷着枯叶掠过耳畔,恍惚又听见皇妹寰聆银铃般的笑声。喉间腥甜翻涌,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在心底将祷词碾成血沫:镜儿... 定要平安... 掌心掐进肉里,指甲几乎穿透掌心,这罗文的万里海域,都系在你们肩上了。
海船在湛蓝的海面上航行,楚镜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海风拂起他的衣袍,带着咸湿的气息,他摸了摸怀中的螺钿漆盒,又摸了摸腰间的玉石海螺,眼神变得格外坚定。他知道,这趟出使,不仅关乎他自己的命运,更关乎罗文国的存亡。他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三日后,海船驶入两国边境的临江港。岸边的守军早已接到通报,见罗文国的海船靠岸,忙上前迎接。楚镜整理了一下朝服,抱着螺钿漆盒,在贴身侍卫秦忠的护送下,走下船梯 ——就此踏上了大云的土地,质子使命自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