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衣换钱，破庙“躺平”
破庙里的空气浑浊不堪，混杂着尘土、霉味和旁边几个乞丐身上传来的酸臭气息。寒风从没有门板的大门和墙壁的破洞中肆意灌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林凡的落魄伴奏。
他裹紧那床花了二十文钱买来的、又硬又破却勉强能保温的棉被，蜷缩在角落里。身下的干草硌人，但比起侯府那冰冷光滑的青石地板，反而多了一丝属于“活着”的真实触感。
庙里另外三个乞丐，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蜷得像只虾米，不住地咳嗽；一个中年汉子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地打量着林凡这个新来的“竞争者”；还有一个年纪稍轻的，则是一脸麻木，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
刀疤汉子的目光尤其在林凡那床新被子和装着剩余铜钱的粗布钱袋上打转，不怀好意。
林凡感受到了那目光，却并未显露出丝毫怯懦。他平静地回望过去，眼神里没有乞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淡然。他甚至对着那刀疤汉子，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这反常的举动反而让刀疤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暂时收敛了心思。在底层挣扎求生的人，对危险有种天然的直觉。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虽然看起来虚弱，但那眼神太奇怪了，不像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林凡收回目光，内心毫无波澜。前世在职场，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这种程度的恶意，不过是小儿科。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让他此刻只想放空。他并没有急于规划未来，也没有沉浸在愤怒或悲伤中。原主的记忆如同一个杂乱的数据库，需要整理；现代社会的知识体系与这个古代世界的规则，需要对接、分析。
“急什么……”林凡闭上眼，在心中对自己说，“账号都删号重练了，还在乎这一两天的缓冲时间？”
他定践行自己“躺平”的想法。但不是绝望的躺平，而是战略性的休整。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后蓝屏的电脑，需要彻底关机，冷静散热，然后才能以更好的状态重启。
他将剩下的铜钱仔细藏好，确保在睡梦中不会被人摸去。然后，就在这嘈杂、寒冷、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中，调整呼吸，努力忽略掉身体的不适和环境的恶劣，竟然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期间他醒过来几次，啃几口怀里剩下的冷硬烧饼，喝几口在破庙后院井里打来的、带着土腥味的冷水，然后继续倒头大睡。那个刀疤汉子似乎想来找茬，但看到林凡那完全“放弃抵抗”、只管蒙头大睡的姿态，又觉得无从下手，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当林凡再次彻底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阳光透过破庙顶的窟窿，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虽然条件艰苦，但深度睡眠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精神疲劳。头脑变得异常清晰，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濒临崩溃的感觉已经消失。
他开始有条理地梳理现状。
优势：拥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和知识体系（尤其是运营、经济、基础科学等）；心智成熟，情绪稳定；目前拥有二百多文启动资金；了无牵挂，行动自由。
劣势：身体虚弱，社会地位为零（甚至为负），毫无人脉根基，对这个世界的具体规则了解仍停留在原主浅薄的认知层面。
机会：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商业模式原始，到处都是信息差和降维打击的机会。
威胁：封建社会的阶级壁垒，权贵的压迫，无处不在的潜在危险（如刚才的刀疤汉子）。
“所以，核心是活下去，然后是利用信息差快速完成原始积累。”林凡暗自思忖，“不能好高骛远，得从最基础、最迫切的需求入手。”
什么需求是每个人都离不开，又有巨大利润空间，且能让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快速介入的？
他的目光，落在了庙角一个乞丐正在啃的黑乎乎、掺杂着大量泥沙的粗盐块上。那乞丐吃得龇牙咧嘴，显然苦涩难当。
盐！
林凡眼睛一亮。无论古今，盐都是生活必需品。而这个时代的制盐工艺显然非常落后，百姓只能食用这种杂质极多、苦涩不堪的粗盐。提纯食盐，对他这个学过基础化学的现代人来说，几乎是毫无技术难度的事情。
成本低，需求广，利润高，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第一桶金计划。
想到此处，林凡不再犹豫。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将破被子叠好（这是他目前最重要的资产），揣好钱袋，便向庙外走去。
“喂，新来的！”那刀疤汉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堵在庙门口，抱着胳膊，斜眼看他，“懂不懂规矩？这地盘，可是有主的。要住这儿，得交‘孝敬钱’！”
另外两个乞丐也默默围了过来，形成合围之势。
林凡停下脚步，看着刀疤汉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要多少？”
刀疤汉子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愣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五十文！算你一个月的！”
林凡笑了笑，从钱袋里数出十文钱，递了过去：“我只住三天。这是三天的钱，多一文也没有。”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既没有妥协，也没有硬顶，而是提出一个看似折中、实则完全在他计算内的方案。他知道，一味示弱会被吃干抹净，直接冲突则会吃亏。十文钱，买个暂时的清静，值得。
刀疤汉子看着那十文钱，又看看林凡平静无波的脸，犹豫了一下。十文钱虽然比预期的少，但也是白得的。这小子看起来有点邪门，真要动手，万一惊动了官差反而麻烦。
“哼，算你识相！”刀疤汉子一把抓过铜钱，让开了路，“三天后，要么续费，要么滚蛋！”
林凡点点头，从容地走出了破庙。
重新站在京城的街道上，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林凡深吸一口虽然混杂着各种气味但充满生机的空气，感觉真正的生命开始了。
他先去找了个公共水井，仔细地洗漱了一番，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乞丐。然后，他走进一家杂货铺，用几十文钱，购买了他需要的东西：一小袋最便宜的粗盐，一个陶罐，几块干净的粗布，一小包活性炭（这个世界当然没有，但他找到了一种替代品——烧透冷却后的木炭碎末），还有一些简单的炊具。
他没有回破庙，而是在城郊找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小河边。这里安静，取水方便，适合他进行“实验”。
他熟练地生起一小堆火，将粗盐溶解在清水中，用粗布进行初步过滤，去掉大的泥沙杂质。然后，将滤液倒入陶罐中加热，并加入捣碎的木炭末进行吸附脱色除味。最后，再次过滤，将清澈的盐水进行小火慢熬，蒸发结晶……
过程并不复杂，但需要耐心。林凡全神贯注，像一个严谨的科学家，每一个步骤都力求精准。
当陶罐底部终于析出一层雪白、细腻的结晶时，夕阳已经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
林凡用指尖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纯净的咸味在舌尖绽放，没有丝毫苦涩和异味。
成功了！雪花盐！
看着那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晶莹光泽的白色晶体，林凡的脸上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这不是侯府施舍的残羹冷炙，不是当铺换来的微薄铜钱，而是凭借他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创造出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价值。
这罐雪花盐，便是他撬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支点。
然而，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雪花盐装入准备好的小布袋时，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睁大了好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中那袋雪白得不可思议的“盐”，以及旁边那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黑黄的粗盐残渣。
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