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次日中午十一点整，沈安市文化大街工商银行门前骤然响起两声震耳的枪响。一位刚从银行提取五十万现金的客户，瞬间被劫匪夺命，现金被洗劫一空。
唐婉率队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她快步走到尸体旁，蹲下身观察：一枪精准爆头，一枪贯穿胸口。即便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
大龙！唐婉起身，声音沉稳有力。
钱大龙刚结束对目击者的询问，立即立正回应，唐队，有何指示？
唐婉目光锐利：目击者怎么说？
钱大龙迅速翻开笔记本：据环卫工王师傅描述，大约十点半他开始清扫街道，远远望见街对面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起初并未在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直至十点五十左右，那人朝银行方向走来。恰巧此时，有两位客户从银行出来。
唐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并非有预谋作案，更像是随机选择目标。
唐队！王强从银行疾步走出，监控已拷贝完毕。初步查看，嫌犯极有可能是大山市越狱的那三名退伍军人之一。
唐婉闻言，眸光一凛，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这么说，其中一人已经潜入我市了。大龙，环卫工看到那人往哪个方向逃窜了吗？
钱大龙回答：枪响后众人四散躲避，但王师傅偷偷瞥见，嫌犯朝东边方向逃跑了。
回到警局，案情分析会在会议室紧张展开。
顾佰将嫌犯照片投射在幕布上：唐队，根据资料，此人名叫庞龙，45岁，原为某部队班长。但性格孤僻暴躁，手下士兵无不战战兢兢。
唐婉转动着手中的钢笔，语气中带着困惑：身为班长，退伍后理应能找到不错的工作，为何会沦落到锒铛入狱？
顾佰解释道：调查显示，庞龙眼高手低，服役期满后工作时间从未超过一年，不是嫌工时长就是怨工资低。2014年贷款开设网吧，初期生意尚可，但2016年大型连锁网吧兴起后，他的小店入不敷出，最终倒闭。
所以...唐婉用钢笔轻点庞龙的照片，网吧倒闭、欠债跑路，最终铤而走险抢劫杀人，对吧？
顾佰愣住了，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唐队...您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唐婉微微一笑：人性使然，这种轨迹并不难猜。我推测庞龙抢劫是为了偿还贷款，若借的是高利贷，利滚利下恐怕再多的钱也不够填窟窿。
那...唐队，如果我们赶在他前面，是否就能将其抓获？孔怡兴奋地问道。
唐婉瞥了她一眼：你听到重点了吗？此人是退伍军人，身手了得，寻常三五个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凭你？
孔怡吐了吐舌头，乖乖低下头。
行动方案：首先调取工商银行周边所有监控，追踪嫌犯逃跑路线；其次，将嫌犯照片分发至各社区、旅店、宾馆及出租屋。唐婉果断下达指令。
明白！
会议结束后，唐婉披上棉大衣走出警局，北风拂动她的碎发。
叮铃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唐婉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她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拇指划过接听键。
喂，小柔。 她的声音仍带着一丝疲惫，却已不似办案时的冷硬。
电话那头，少女的嗓音清亮雀跃，我穿警服的照片你看了吗？好不好看？
唐婉唇角微扬，好看，英气十足。 她顿了顿，今天没课？
今天周六啊！ 林柔笑嘻嘻地说，随即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狡黠，对了姐，你和我哥……最近有进展没？
唐婉轻哼一声，故意拖长音调：你哥啊——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还是老样子呗，天天变着花样给我送吃的，我要是加班晚了，回家桌上永远有热好的饭菜。 她话锋一转，倒是你，没偷偷谈恋爱吧？
哎呀，姐！ 林柔立刻抗议，我跟我哥保证过的，大学期间绝对不谈恋爱！
唐婉低笑，那就好，你在那边好好的，我和你哥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钱还够花吗？
够的够的！ 林柔语速飞快，生怕晚一秒唐婉就直接转账，我哥给的五千，还有你给的五千，到现在连一半都没花完呢！
噗—— 唐婉没忍住笑出声。
姐，你笑什么？ 林柔疑惑。
怎么，怕我再给你打钱？ 唐婉嗓音温柔，带着调侃。
那当然啊！ 林柔声音软了几分，你整天不是出现场就是在出现场的路上，挣钱那么辛苦，还要给我生活费……
唐婉心头一暖，小丫头，还挺懂事。
嘿嘿，姐姐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心疼姐姐啊！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林柔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唐婉才收起手机，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了案情会议室的门。
夜里十一点，案情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王强打了个哈欠，把调查报告推到唐婉面前：唐队，监控显示庞龙往东边去了，那边是平方区，监控覆盖率低，排查难度大。
唐婉皱眉，他进了平方区？
王强摇头：平方区尽头是国道，但我们没在国道上发现他的踪迹，倒是在一公里外的废弃水泥厂发现了停留痕迹，大约十分钟。
唐婉把笔往卷宗上一丢，他那两个同伙呢？有消息吗？
钱大龙接过话：暂时没有。客运站、火车站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唐婉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冷肃：通知各分局和派出所，加强巡逻，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控制。
明白！
凌晨两点，办案区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
林烨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脚步放得极轻。宋菲刚要开口喊他，他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刚睡着？ 他压低嗓音问。
宋菲点点头：十分钟前。
林烨颔首，轻手轻脚地走向唐婉的办公室。推开门，昏暗的灯光下，她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棉大衣，呼吸均匀而轻浅。
总算学聪明了，知道盖衣服。 他无声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保温饭盒放在桌上，生怕惊扰她的梦。
他俯身凝视她的睡颜——眉头微蹙，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这女人，工作起来真是不要命…… 他低声喃喃，伸手替她拢了拢滑落的大衣。
忽然，他的手腕被一把扣住。
林烨一怔，低头对上她清明的眼睛。
醒了？ 他嗓音温柔。
嗯，睡不沉。 她嗓音微哑，带着倦意。
林烨顺势坐到她身旁，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发：饿了吧？给你带了吃的。
他打开保温饭盒，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好香…… 唐婉搓了搓手，眼睛微微亮起。
三个煎蛋，红烧肉，还有芹菜炒肉，都是你爱吃的。 他递过筷子，语气宠溺。
她接过筷子，低头安静地吃着，林烨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目光柔软。
对了，这个案子我能帮上忙吗？ 他问。
唐婉动作一顿，抬眸看他：这次恐怕不行。对方是三个退伍军人，训练有素，连我都没把握能生擒。 她抿了一口柠檬水，顾局的意思是，能活捉最好，实在不行……就击毙。
沉默片刻，她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声音低了几分：林烨，答应我，如果你遇到他们……别动手。
他挑眉：怎么，怕我打不过？
我怕你受伤。 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林烨低笑，捏了捏她的脸：放心，我惜命得很，还得留着这条命娶你呢。
唐婉攥紧他的手，嗓音微颤：我一定风风光光嫁给你。
他失笑：别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话音未落，她忽然倾身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短暂却炽热，分开时，她的额头抵着他的，呼吸交缠。
林烨，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她轻声说。
他收紧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好，一辈子。
三天后，南陵大街建设银行。
林烨刚办完业务，余光扫过身后——二十米外，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正左右张望，目光阴鸷，像是在寻找猎物。
呵，果然来了…… 林烨不动声色地将银行卡塞进钱包，右手顺势滑入大衣口袋，握住了冰冷的枪柄。
这把枪是顾局特批的。毕竟，林烨虽不在刑侦一线，却也是系统内的人，更何况——他的父母，都是殉职的刑警。
他故意放慢脚步，身后的人果然跟了上来。
林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拇指轻轻拨开保险。
转过一条僻静的小路，他忽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开口：
兄弟，跟了我这么久，想干嘛？
身后传来一声狞笑：干嘛？当然是要你的命！
子弹擦着树干飞过，木屑四溅。林烨侧身一闪，迅速隐蔽到树后。
想要钱？ 他扬声问，声音冷静。
现在更想要你的命！ 对方嗓音嘶哑，透着疯狂。
林烨眯起眼，突然抬手——
砰！砰！
第一枪打在对方脚前的地上，尘土飞扬；第二枪精准命中男人持枪的右臂！
啊——！ 一声痛吼，鸭舌帽男人踉跄后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
林烨缓步走出掩体，枪口稳稳指向对方：
庞龙，你被捕了。
庞龙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臂，眼神却愈发凶狠。他啐了一口血沫，狞笑道：“警察？呵，就这点本事？”
林烨的枪口纹丝不动，声音冷峻：“庞龙，你跑不掉了，投降吧。”
“投降？” 庞龙突然暴起，猛地一脚踹向身旁的垃圾桶，铁皮桶呼啸着砸向林烨！
林烨侧身闪避，但庞龙已经借着这一瞬的空隙猛扑过来，左手寒光一闪——竟是一把短刀！
“嗤！” 刀刃划过林烨的左臂，鲜血瞬间浸透衣袖。林烨闷哼一声，枪口一抬，但庞龙的动作更快，一记肘击狠狠撞向他的手腕！
“砰！” 枪脱手飞出，砸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
林烨咬牙，不退反进，一记膝撞顶向庞龙腹部！但庞龙毕竟是部队出身，实战经验丰富，他侧身一让，反手扣住林烨的脖子，猛地将他掼向地面！
“砰！” 林烨后背重重砸在地上，肺里的空气被挤压一空，眼前一阵发黑。庞龙趁机骑在他身上，短刀抵住他的喉咙，刀刃已经划破皮肤，渗出一线血珠。
“就这点能耐，也敢来抓我？” 庞龙喘着粗气，眼中杀意沸腾。
林烨死死盯着他，突然冷笑：“你完了。”
庞龙一愣，下一秒——
“砰！” 一声枪响！
子弹擦着庞龙的耳畔呼啸而过，他猛地回头，只见唐婉持枪逼近，目光如冰。
“放开他。” 她的声音冷得骇人。
庞龙瞳孔一缩，但随即狞笑：“又来一个送死的！”
他猛地拽起林烨，刀锋紧贴他的颈动脉，拖着他后退：“再靠近一步，我割断他的喉咙！”
唐婉的枪口纹丝不动，但指节已经绷得发白。
林烨嘴角溢血，却仍低声道：“别管我……开枪……”
庞龙狂笑：“听见没？他让你开枪！来啊！”
唐婉的呼吸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冰冷。
三秒。
两秒。
一秒——
“砰！”
枪声炸响！
庞龙的肩膀爆开一团血花！他痛吼一声，短刀脱手，林烨趁机一记肘击撞向他的肋骨，挣脱钳制！
唐婉没有犹豫，第二枪紧随而至——
但庞龙竟硬生生扛着枪伤，猛地翻滚避开，一把抓起地上的手枪，对准唐婉扣动扳机！
“砰！”
子弹擦过唐婉的耳际，她迅速寻找掩体，而林烨已经扑向庞龙，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庞龙虽然受伤，但蛮力惊人，一拳砸在林烨腹部，林烨咳出一口血，却死死扣住庞龙的手腕，不让他再开枪。
“找死！” 庞龙暴怒，额头青筋暴起，猛地一记头槌撞向林烨！
“咚！” 林烨眼前一黑，鼻血瞬间涌出，但他咬牙不松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庞龙的手枪砸向地面！
枪脱手的瞬间，唐婉已经冲了过来，一记鞭腿扫向庞龙的头颅！
庞龙被踹得踉跄后退，但很快稳住身形，抹了把脸上的血，狞笑道：“有意思，一对二？”
林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和唐婉并肩而立，低声道：“他右臂废了，左肩中弹，动作已经慢了。”
唐婉微微点头，眼神锐利如刀。
庞龙喘着粗气，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突然——他猛地转身冲向公园深处的树林！
“追！” 唐婉厉喝，但林烨刚迈出一步，就踉跄跪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林烨！” 唐婉立刻扶住他。
林烨咬牙推开她：“别管我……不能让他跑了！”
唐婉眼神挣扎，但最终按下通讯器：“各单位注意！目标往南陵公园东侧逃窜，请求支援！”
她低头看着林烨苍白的脸，声音微颤：“你撑住，救护车马上到。”
林烨勉强扯了扯嘴角：“放心……死不了。”
但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前襟。
当晚十点，市中心医院，五楼内科。
走廊的灯光惨白，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唐婉靠在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直到医生推门而出。
“子弹打进了左心室，但万幸没伤到要害。” 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再偏几毫米，人就救不回来了。”
唐婉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喉咙里哽着一口气，半晌才低声道：“谢谢医生。”
推开病房门，特护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林烨躺在病床上，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唐婉轻轻坐到床边，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他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他：“傻不傻……不是说了别和他动手吗？”
她的指腹蹭过他干燥的唇，眼眶发热，却硬生生把泪憋了回去。
“咔——”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唐婉回头，见是顾长军，立刻站起身：“顾局。”
顾长军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拘礼，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林烨身上，压低声音问：“医生怎么说？”
唐婉抹了下眼角，嗓音微哑：“子弹没伤到要害，但得静养一段时间。”
顾长军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这小子，跟他父母一个脾气——认准的事，豁出命也要干。”
唐婉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单。
顾长军瞥了她一眼，忽然问：“庞龙有消息了吗？”
唐婉猛地抬头。
“跑了。” 顾长军眉头紧锁，“不过，他的同伙项禹已经在四安市落网了。” 他拍了拍唐婉的肩，“你别操心这个，赵敏带队追捕庞龙，你就在这儿好好陪着他。”
唐婉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头：“嗯。”
顾长军又看了林烨一眼，摇摇头，转身离开。病房门轻轻合上，走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唐婉缓缓坐回椅子上，握住林烨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
“林烨……” 她低声呢喃，“你得醒过来。”
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心电监护仪的绿线平稳跳动，像是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