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或者说新晋的广寒宫西苑寒香草圃临时杂役兔,正人立在一片泛着淡蓝色莹光的奇异草丛中,用爪子捏着一只玉质的、微缩版的水壶,有一下没一下地浇着所谓的“月华露水”。
这寒香草圃面积不大,约莫半亩见方,种植的寒香草形态类似兰草,叶片却晶莹如冰,散发着缕缕幽冷清香,吸入一口,倒也能让人(兔)精神微振。草圃旁立着一块玉碑,上面用仙文刻着管理条例,无非是些浇水、除杂、防冻的琐碎要求。对林墨而言,这工作毫无难度,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一边机械地执行着“杂役兔”的职责,一边将一丝极其隐晦的神念如同蛛网般悄然蔓延出去,感知着广寒宫内部的气息流动,试图捕捉那独特的、属于玉兔本尊的波动。整个广寒宫依旧沉浸在一种亘古的冷清之中,除了远处隐约的琴声(似乎是嫦娥仙子在弹奏),便是更远处……一种规律性的、沉闷的“咚……咚……”声,仿佛永不停歇的背景音。
“那就是吴刚砍树的声音吧?”林墨心想,“还真是个持之以恒的‘打工人’。”
然而,就在他神念扫过那片区域,准备稍微细致地“观察”一下那位传说中的伐木者时,异变陡生!
“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狂暴的巨响,猛地从月宫深处、那棵巨大月桂树所在的方向传来!这声音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广寒宫!
紧接着,大地……不,是整个月球,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林墨脚下原本坚实冰冷的白玉地面,此刻如同变作了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下起伏,左右摇晃!草圃内的寒香草剧烈摇摆,晶莹的叶片互相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一些较为脆弱的甚至直接折断!草圃边缘用来划分区域的低矮玉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裂开道道缝隙!
这还没完!
震动传导至宫殿建筑本身。林墨抬头望去,只见远处那些精美的玉宇琼楼,飞檐翘角上的铃铛疯狂乱响,发出刺耳的杂音!支撑宫殿的梁柱发出“吱呀呀”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屋顶上覆盖的琉璃瓦片,“哗啦啦”地如同下雨般坠落,砸在下方的玉石地面上,碎裂成无数片,发出清脆又令人心悸的爆鸣!
“呜——!”
“吱吱!救命啊!”
“快跑!月宫要塌了!”
几乎是瞬间,原本寂静的广寒宫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彻底炸开了锅!
从各个配殿、回廊、园圃中,惊慌失措地窜出无数道白色的身影——那是广寒宫数量最多的居民,各式各样的兔子灵兽。它们有的吓得抱头鼠窜,慌不择路地撞在一起;有的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连动都不敢动;还有的试图往主殿方向跑,似乎觉得那里更安全,却被掉落的瓦砾吓得又退了回来。
除了兔子,也有一些穿着素雅宫装的低阶仙娥侍女,花容失色地从殿内跑出,她们虽然有些修为,但在这等仿佛天倾地陷般的灾难面前,也同样显得惊慌无助,只能勉强施展些微弱的仙光护住自身,躲避着坠落的瓦片和摇晃的梁柱。
“地龙翻身!是地龙翻身了吗?”
“不对!是吴刚!肯定是吴刚大人他又……又失手了!”
“天哪!这次怎么这么严重!宫殿都要被他震塌了!”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整个广寒宫乱成一团,哭喊声、尖叫声、兔子惊恐的吱吱声、建筑不堪重负的呻吟声、瓦片碎裂声……交织在一起,与那持续不断的、源自月桂树方向的沉闷撞击声和大地震动,共同构成了一曲月宫灾难交响曲。
林墨所在的西苑寒香草圃也未能幸免。地面剧烈颠簸,他不得不稍微放出点力量吸附地面,才没让自己像其他兔子一样被甩得东倒西歪。他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内心一阵无语。
“吴刚砍树……能砍出这种效果?”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有点被刷新了,“这哪是砍树,这分明是拆家啊!而且还是拆的月球级别的家!”
他之前还以为那“咚……咚……”声只是象征性的,没想到居然真能造成物理层面的巨大破坏。看这架势,要是再来几下狠的,这广寒宫说不定真得塌掉一小半。
“这广寒宫的建筑工程质量,看来也不咋地啊。”林墨忍不住吐槽,“还是说,吴刚的斧头其实是什么混沌至宝?”
混乱之中,他甚至看到之前那位趾高气扬的“兔神”,此刻也抱头鼠窜,连那件标志性的粗布短褂都跑歪了,一边跑还一边尖叫:“稳住!大家稳住!去找仙子!快去请嫦娥仙子定夺!”
可惜,它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和恐慌中显得微不足道。
林墨站在原地,周围是四散奔逃的兔子和惊慌的侍女,头顶不时有碎瓦坠落,脚下大地轰鸣。他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光芒。
“看来,这潜伏生活,一点也不平淡啊。”
“那么,现在是该继续扮演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还是……做点什么呢?”
他感受着那持续不断、仿佛要撕裂一切的震动,目光再次投向月桂树的方向,一个念头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