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尖还凝着未散的剑霜，夜幕已如泼墨般浸透了青云圣地的每一寸角落。方才还在檐角栖息的夜枭突然炸起，扑棱棱的翅膀带起一阵腥风，他眉峰微挑的刹那，西侧的结界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来得比预料中早了三刻。”他屈指轻弹，腰间的“碎星”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看来这些杂碎急着投胎。”
身后的巫女阿蛮正将最后一道符咒贴在石柱上，闻言回头时，银饰碰撞的脆响里裹着寒意：“不是杂碎，是邪术师。”她素白的手指指向天际，那里正有团灰雾翻滚着压来，雾气中隐约可见扭曲的人影，“他们身上有‘蚀魂瘴’，沾着就会被抽走生魂。”
话音未落，灰雾已撞上圣地的护罩。琉璃般的光膜剧烈波动，无数细小的裂痕如蛛网蔓延，伴随着刺耳的嘶鸣，几只青面獠牙的虚影从雾中钻出，指甲泛着乌光抓向光膜。
“破！”沈醉身形一晃，已立于护罩顶端。碎星剑划破夜空的瞬间，一道银弧如月牙斩落，虚影惨叫着化为黑烟，却在消散前喷出墨绿色的汁液，滴在光膜上滋滋作响，竟腐蚀出几个窟窿。
“有点意思。”他舔了舔唇角溅到的血珠——不知是哪个虚影的——眼神里燃起嗜血的兴奋，“阿蛮，让你的符咒亮起来给他们瞧瞧，什么叫班门弄斧。”
阿蛮没有应声，双手已结出繁复的印诀。先前贴在各处的符咒同时亮起红光，如无数燃烧的星辰连成锁链，顺着护罩的裂痕蔓延，将那些墨绿色的腐蚀痕迹灼烧得冒起白烟。但灰雾中很快传来低沉的吟诵声，那声音像是无数根针在刺探耳膜，护罩上的红光竟开始明灭不定。
“是‘秽语咒’。”阿蛮额角渗出细汗，声音发紧，“他们在污染符咒的灵力，得尽快打断吟诵！”
沈醉嗤笑一声，身影突然化作一道残影。碎星剑在他手中转出半轮剑花，剑气撕裂空气的锐啸盖过了吟诵声，他如鹰隼般扑入灰雾边缘，剑光所及之处，那些扭曲的人影纷纷溃散。但就在他准备深入的刹那，雾中突然伸出一只布满肉瘤的手掌，五指弯曲如钩，掌心赫然长着一只猩红的眼睛。
“小心！”阿蛮的警告刚出口，那只手掌已拍在沈醉胸前。他只觉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道撞入体内，仿佛有无数毒虫顺着血脉钻向心脏，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护罩内侧才稳住身形，衣襟上已多了个焦黑的掌印。
“这邪术……有点门道。”沈醉擦掉嘴角的血迹，低头看着掌印处正在蔓延的黑气，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比上次在断魂崖遇到的血巫厉害三分。”
灰雾中传来桀桀怪笑，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缓缓走出，兜帽下露出半张布满符咒纹身的脸：“沈公子好大的口气，可惜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抬起手，掌心的肉瘤蠕动着，“这‘血蚀掌’可是用百具婴儿尸骸炼的，沾骨蚀髓，你能撑到现在，倒是让本座意外。”
“用婴儿炼邪术？”沈醉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冷，碎星剑上的霜气几乎要冻结空气，“看来你不仅想投胎，还想魂飞魄散。”
他再次冲上前时，剑招已不复先前的灵动，每一剑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厉。黑袍人似乎没料到他受了伤还敢强攻，仓促间祭出一面骷髅头盾牌，剑光与盾牌碰撞的轰鸣震得周围的灰雾都在翻涌。阿蛮趁机催动符咒，红光如毒蛇般缠向黑袍人的四肢，却被他身上突然爆发出的黑雾弹开。
“小巫女的把戏还嫩了点。”黑袍人冷笑，另一只手突然按在地上，地面瞬间裂开无数缝隙，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藤蔓，藤蔓顶端长着张开的小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尝尝‘噬魂藤’的滋味，它们会一点点啃食你们的灵力，最后连骨头渣都不剩。”
藤蔓蔓延的速度极快，转眼已缠上护罩内侧的石柱，发出嘎吱嘎吱的咀嚼声。阿蛮的符咒红光越来越弱，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前的青铜铃铛上，发出急促的脆响。沈醉被黑袍人缠住，一时难以分身，眼看藤蔓就要爬向圣地深处的弟子居所，他眼中杀意暴涨，竟不顾黑袍人拍来的掌风，强行侧身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肩膀。
黑袍人惨叫一声，黑雾猛地炸开。沈醉被气浪掀飞，落地时喉头一甜，喷出的血滴在碎星剑上，竟让剑身泛起诡异的红光。而那些噬魂藤在黑雾炸开后，突然疯狂生长，顶端的小嘴发出贪婪的嘶鸣，竟连灰雾中的虚影都开始吞噬。
“蠢货！”阿蛮突然厉喝，双手印诀急变，“他在借你的血催动藤蔓反噬！这些藤蔓是靠邪力生长的，现在敌我不分了！”
沈醉抹去嘴角的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就让它们吃个够。”他突然转身冲向藤蔓最密集的地方，碎星剑横扫，斩断的藤蔓切口处喷出墨绿色的汁液，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深坑。而那些被斩断的藤蔓并未死去，反而像有了生命般扭动着，互相吞噬起来。
黑袍人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变故，惊怒交加中再次吟诵咒语。但这次，那些灰雾中的虚影却开始躁动，似乎对藤蔓的吞噬感到恐惧，竟有几只试图挣脱灰雾逃跑，却被黑袍人挥手间化为飞灰。
“内讧了？”沈醉挑眉，剑峰直指黑袍人，“看来你的邪术也不怎么样，连手下都管不住。”
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狠厉取代：“找死！”他猛地扯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肉瘤的脸，其中最大的肉瘤上竟嵌着一颗浑浊的眼珠，“让你见识‘万鬼噬心’！”
随着他的嘶吼，那颗眼珠突然睁开，灰雾中瞬间涌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朝着沈醉和阿蛮扑来。这些人脸所过之处，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连护罩上的红光都开始黯淡。
阿蛮脸色剧变，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捏在手心：“是用活人魂魄炼制的‘鬼面幡’！沈醉，不能被它们碰到，否则魂魄会被撕碎！”
沈醉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正好，我的剑很久没饮过这么多魂魄了。”他将碎星剑横在胸前，体内灵力疯狂运转，剑身上的红光越来越盛，“阿蛮，帮我挡三息。”
阿蛮没有犹豫，双手将玉佩按在地上。玉佩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护罩，将她和沈醉笼罩其中。那些扑来的鬼面撞在白光上，发出痛苦的嘶嚎，却无法穿透。而沈醉在这三息之间，竟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碎星剑上的红光凝聚成一道实质的剑芒，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震颤。
三息一到，沈醉猛地睁眼，眼中红光一闪而逝：“碎星——斩！”
剑芒如流星般划破夜空，所过之处，那些鬼面瞬间被绞成碎片，连灰雾都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袍人惊骇欲绝，转身就想躲入灰雾深处，却被剑芒擦中了后背，惨叫着摔在地上，后背的黑袍被撕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蠕动的肉瘤。
“结束了。”沈醉缓步走向倒地的黑袍人，碎星剑上的红光尚未散去。
就在剑尖即将刺穿黑袍人咽喉的刹那，对方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些肉瘤同时爆开，喷出黑色的粉末。沈醉及时侧身避开，却见那些粉末落地后迅速汇聚，竟形成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不远处的阿蛮。
阿蛮的玉佩刚才为了挡鬼面已灵力耗尽，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鬼爪袭来。沈醉怒吼一声，瞬间挡在她身前，用身体硬生生接下了这一爪。
“噗——”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里，竟有黑色的雾气在游走。
黑袍人趁着这个空档，化作一道灰烟逃入夜色。沈醉捂着伤口，眼神冰冷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正要追上去，却被阿蛮抓住手腕。
“别追了！”阿蛮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指着沈醉的伤口，脸色惨白，“这不是普通的邪力……你的伤口在……”
沈醉低头看去，只见那些黑色雾气在伤口处凝结，竟慢慢形成一个扭曲的符文。而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体内的灵力运转突然变得滞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堵塞经脉。
就在这时，圣地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沈醉和阿蛮同时回头，只见护罩内侧的一处阁楼突然燃起黑色的火焰，而火焰中，隐约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缓缓站起，那身影的轮廓，竟与圣地供奉的祖师雕像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