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的指尖在冰凉的石像底座上划过,触感粗糙如砂纸,却带着一种岁月磨洗后的诡异光滑。他半蹲在昏暗的石室里,火把的光芒在他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眸子此刻眯成了一条缝,像鹰隼盯着猎物时那般锐利。
“这石像不对劲。”他低声开口,声音在空荡的石室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旁边的部落长老枯树皮般的手猛地一颤,握着拐杖的指节泛白:“沈公子何出此言?这可是我们部落供奉了千年的守护神像,从没人敢说它不对劲。”
沈醉没回头,目光落在石像背后那道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的缝隙上。缝隙细如发丝,若不是火把的光恰好斜斜掠过,恐怕连他这双淬炼过玄气的眼睛都难以察觉。“不对劲,不是说它是邪神,”他指尖轻轻敲了敲石像底座,发出沉闷的响声,“是说它太‘规矩’了。”
“规矩?”长老显然没明白。
“你看这石室四壁,”沈醉抬下巴示意,“蛛网结了三层,墙角积的灰能埋住脚脖子,连你这长老进来都得踮着脚走。可这石像,”他又敲了敲,“除了落灰,连点青苔都没长。就像……有人天天在打理,却又故意装作没人管的样子。”
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部落圣地的石室除了历代巫女和长老,谁也不许踏足,而他上一次来,还是十年前接任长老之位时。这石像若真有人打理,那打理的人是谁?
沈醉没管他的惊慌,注意力全在那道缝隙上。他伸手按住石像背部,运起一丝玄气探入。玄气刚碰到缝隙,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弹了回来,带着一股阴冷的反震力。
“有意思。”沈醉眉梢挑了挑,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这反震力并非玄气,也非蛮力,倒像是一种……机关术特有的禁制。他在古籍上见过记载,上古时期的机关术能将玄气转化为驱动之力,可随着一场大战,这门技艺早就失传了。
他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这是他从一个盗墓贼手里抢来的,据说能划开玄铁。匕首贴着缝隙插进去,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撬动了。
长老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拐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沈公子!万万不可!惊动了守护神,会给部落招来灾祸的!”
沈醉充耳不闻,匕首继续深入,同时手腕轻轻转动。他能感觉到匕首尖端碰到了一些齿轮状的东西,那些东西咬合得极紧,却在玄气的微弱催动下,开始缓缓转动。
“灾祸?”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你们部落最近失踪的猎手,染怪病的孩童,难道不是灾祸?与其指望一块石头保佑,不如看看它背后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长老的心里。部落这半年来怪事不断,先是去后山打猎的青壮年接连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连部落里的孩子也开始发烧抽搐,请来的医者都束手无策。巫女说这是山神发怒,可祭祀了一次又一次,情况反而越来越糟。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冒险请沈醉这个外人来圣地查看。
就在这时,石像突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动了!”长老惊呼。
沈醉眼神一凛,匕首猛地往前一送。只听“咔嚓咔嚓”的声响从石像内部传来,像是有无数齿轮开始转动,又像是锁链被缓缓拉开。石像背后的石壁竟然随着这声响,一点点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冷风从洞口灌出来,吹得火把的火苗剧烈摇晃。
“这……这是……”长老惊得说不出话,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听说圣地石像背后还有洞口。
沈醉举着火把凑近洞口,火光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两旁的墙壁上布满了青苔,显然是很久没人走过了。“看来秘密就在下面。”他回头看了长老一眼,“要不要一起?”
长老脸色青白交加,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像是看到了地狱的入口。可想起部落里那些痛苦的孩子,他咬了咬牙,握紧拐杖:“沈公子去哪,老夫就去哪!”
沈醉没说话,率先迈步走下石阶。石阶很陡,每一步都能听到脚下碎石滚动的声音。火把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更远处则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窥视着他们。
走了约莫百十来级台阶,脚下终于踏上了平地。这是一间比上面石室大上三倍的地宫,四壁由巨大的青石板砌成,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那些符号扭曲怪异,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这些是……巫文?”长老凑近看了看,脸色更加难看,“是上古时期的巫文,据说只有第一代巫女能看懂。”
沈醉的目光却被地宫中央的一个石台吸引了。石台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可石台边缘却有一圈淡淡的凹槽,像是曾经放过什么圆形的物件。
他走过去,伸手在凹槽里摸了摸,指尖沾到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尖闻了闻,那粉末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干涸的血迹。“这里曾经放过东西,”他肯定地说,“而且是被人强行取走的,留下的痕迹还很新。”
“强行取走?”长老一愣,“难道是那些失踪的猎手?”
“不像。”沈醉摇头,“能在圣地石像背后找到机关,还能打开这地宫取走东西,绝非普通猎手能做到。”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而且,他们取走东西后,为什么不毁掉这里?反而把机关恢复原状?”
这个问题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火把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动,映出彼此眼中的疑惑和不安。
就在这时,沈醉眼角的余光瞥见石壁上的一个符号似乎动了一下。他猛地转头看去,那符号还是原来的样子,扭曲怪异,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沈公子?”长老察觉到他的异样,紧张地问。
“没什么。”沈醉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他再次看向那个符号,这一次,他看得很清楚,那符号确实在动!不是整体移动,而是符号的线条在缓缓扭曲,像是有生命般在蠕动!
他刚想提醒长老,就听“咔嚓”一声轻响,声音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是石阶的方向!
两人猛地回头,只见通往上面的石阶入口处,那块原本打开的石壁正在缓缓闭合!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阻挡的力量,将他们来时的路一点点堵死。
“不好!”长老惊呼着就要冲过去,却被沈醉一把拉住。
“别去!”沈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你看那石壁上的符号!”
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闭合的石壁上,那些原本静止的巫文此刻全都活了过来,无数扭曲的线条在石壁上爬行、缠绕,最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黑气的骷髅头图案。黑气从图案中弥漫出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是诅咒!是上古诅咒!”长老吓得瘫坐在地上,指着骷髅头图案浑身发抖,“传说第一代巫女为了守护圣地,设下了绝杀诅咒,只要有人强行闯入地宫,就会被诅咒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沈醉却没理会他的惊慌,他的目光落在地宫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原本一片漆黑,可随着石壁的闭合,角落里竟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绿光。那绿光忽明忽暗,像是鬼火,却又比鬼火多了几分诡异的韵律。
他刚想走过去看看,绿光突然熄灭了。紧接着,整个地宫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青石板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中冒出丝丝缕缕的黑烟,黑烟落地后,竟然化作了一只只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虫子,那些虫子长着密密麻麻的脚,朝着他们两人爬了过来!
“这是……噬骨虫!”长老的声音都变了调,“是古籍里记载的邪虫,专吃活人的骨头!”
沈醉眼神一沉,反手将火把递给长老:“拿着!”然后他抽出背后的长剑,玄气灌注剑身,发出嗡鸣之声。“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在这里待太久。”他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噬骨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过,想让我死在这里,还得问问我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
就在他准备挥剑斩向噬骨虫的时候,地宫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带着无尽的悲凉,仿佛来自亘古的岁月。随着叹息声,那些爬来的噬骨虫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碾碎了一样,化作一滩滩黑色的粘液,消失在石板的缝隙里。
而那道正在闭合的石壁,也在离地面只有一尺的时候,骤然停住了。
沈醉和长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刚才那声叹息,到底是什么?
不等他们想明白,地宫中央的石台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白光中,一个模糊的影子缓缓凝聚成型。那影子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形,周身散发着圣洁而又威严的气息。
“你们……终于来了。”影子开口了,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缥缈而又清晰。
沈醉握紧了长剑,警惕地看着那个影子:“你是谁?”
影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向石壁上的那些巫文。随着它的动作,那些巫文突然亮起金光,金光流淌,竟然开始重组,最终组成了一行行清晰的字迹。
沈醉和长老定睛看去,只见那些字迹写着:“七星归位,邪神复苏,唯有七圣,可救苍生……”
就在这时,那影子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它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快……时间不多了……那东西被取走了……他们很快就会……”
话没说完,影子突然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而随着影子的消散,整个地宫再次剧烈摇晃起来,这一次比刚才更加猛烈,青石板纷纷碎裂,头顶落下无数碎石。
“快走!地宫要塌了!”沈醉一把拉起瘫软的长老,朝着那道仅留一尺缝隙的石壁冲去。
可就在他们即将冲到石壁前时,缝隙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那只手惨白如纸,指甲漆黑尖锐,死死地抓住了石壁的边缘。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从缝隙里探了出来,那张脸布满了皱纹,眼睛却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们……跑不掉的……”那脑袋发出沙哑的声音,像是用生锈的铁片摩擦出来的一般。
沈醉瞳孔骤缩,他认出了这张脸——这是部落里第一个失踪的猎手!据说已经失踪了半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