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台基底部那行字，墨黑如新写上去的。风没动，可空气压得人胸口闷。狐月站在我身边，她的呼吸很轻，但我知道她醒了。
“你看那边。”我说。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行小字刻在石头缝里，像是被人用指甲硬抠出来的。“凡踏破界者，皆为祭品。”她念完，眉头皱了一下。
我没说话，左眼有点热。幻灵珠在识海里轻轻颤，不是警报，是感应。这地方不对，鸿钧说得太轻巧，什么“丢的玩具”，可他不会无缘无故提一个废墟。
狐月抬起手，指尖碰了下台基边缘。
她身体一僵。
双瞳突然亮起，像有星点在里面转。她没闭眼，可整个人像是看不见外面了。我立刻伸手按住她手腕，想拉她回来，但她没动，也没挣扎。
画面来了。
我看见一座完整的破界台，银光流转，四根柱子撑着天穹般的符罩。两个人站在台上。前面那个穿灰袍，背影瘦长，袖口垂下来一截符链。后面那人披深青外裳，帽檐遮脸，手里拿着一块刻刀模样的东西，在台底悄悄划动。
是符爻。
他一边听着前面的人说话，一边把一道阵纹刻进石缝。那阵纹我认得——和刚才那行“祭品”字迹的走向一样，末端多出三个折角，正是四极灭阵的起笔。
灰袍人开口：“此台可引混沌本源，若有人强行破界，其魂自归吾手。”
符爻低头应了一声，动作没停。
画面到这里就断了。
狐月猛地抽回手，喘了一口气。她额角出了汗，脸色有点白。
“你看到了？”我问。
她点头，“鸿钧说过这话。但他说的时候，符爻已经在刻阵了。”
“他知道。”我说，“从一开始就知道。”
狐月看向我，“你是说……符爻不全是听命于他？”
“也许是在利用。”我看向台基深处，“那阵不是用来防人的，是用来收魂的。谁破界，谁就成了祭品。而符爻提前埋下灭阵，等的是那一刻。”
话音刚落，台基裂纹中忽然喷出一股光流。银白色，细如丝线，却带着一股冲劲，直往空中窜。我立刻催动幻灵珠，掌心一热，珠子从识海滑出，悬在手心上方。
它张开一圈微弱的光圈，像一张网，把那些乱飞的丝线卷了进来。光流挣扎了一下，被吸进珠体内部。就在最后一缕消失的瞬间，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低沉，古老，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
“鸿钧欲借破界台收集‘破命者’魂魄……凡逆天道而行者，皆入此局。”
我手指一紧。
破命者。
这三个字撞进脑子里。我不是第一个闯这里的。也不是最后一个。所有试图打破规则的人，都会被这个台记住名字，记下轨迹，等到某一天，被它吞回去。
狐月看着我，“你明白他在说什么吗？”
“明白了。”我说，“我们不是来打开通道的。我们是来送命的。只要动手破界，就会触发祭献机制。魂飞不了，会被留下来，困在这台基里，变成养料。”
她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还要继续？”
我没有回答。低头看台基。那块凹槽还在，形状不规则。我伸手进去摸了摸，指尖碰到一点残留的硬物。拿出来一看，是一小片焦黑的晶体，只有指甲盖大。
我把晶体贴在左眼下。
幻灵珠震动得更厉害了。
新的画面闪现——
还是这座台，但时间更早。天空没有星核，只有一片翻滚的暗云。一群人站在台上，穿着破旧的长袍，手里举着骨杖。他们嘴里念着词，声音叠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荡波。
台基发光，空中裂开一道口子。
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高个子，灰衣，背对着镜头。他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
然后门关了。
画面结束。
我收回手，晶体在我掌心化成粉末，随风散了。
狐月低声说：“那是第一次开启？”
“不是开启。”我说，“是封印。他们放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立刻关上了门。而这台，就是开关的钥匙。”
她眼神变了，“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再开一次？”
“不一样。”我说，“上次是放出来。这次是闯进去。但我们走的路，和他们是反的。他们会成为阻挡我们的人。”
狐月没再说话。她盯着那块凹槽，像是在想什么。
我握紧幻灵珠。刚才那段记忆，不只是画面。还有情绪。那种压抑，那种恐惧，不是演出来的。那些人知道后果，但他们还是做了。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就像我现在一样。
远处传来动静。雷裔在那边活动，百毒族长还在调息，玄龟祖驮渊站在台后，抬头望着星核的方向。没人靠近我们。
这片安静让我能集中精神。我把刚才收到的记忆光流重新过了一遍，重点放在符爻的动作上。他刻阵时，左手一直藏在袖子里，右手运刀。但有一次袖口滑开，露出一小截手腕——上面有一道伤疤，呈环状，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很久。
这不是装饰。
是标记。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符种爆炸时，炸出来的那块真身碎片，也有类似的痕迹。当时我以为是战斗留下的，现在看，更像是某种身份证明。
他不是单纯的执行者。
他是被选中的容器。
狐月忽然说：“你还记得无相母说过的话吗？她说有些规则，不是用来遵守的，是用来打破的。但打破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我记得。”我说，“她说这话时，看了我一眼。”
狐月看着我，“你现在就是那个要打破规则的人。”
我没有否认。
左眼还在热。幻灵珠沉在掌心，里面的光流已经安静下来，但我知道它没睡。它在整理信息，在推演接下来的可能路径。
我需要知道更多。
我把手按回台基上，闭上眼，主动将意识探出去。幻灵珠配合着展开一层感知网，沿着台基的裂缝往深处走。
三秒后，我感觉到回应。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是一种存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埋在这里，等着被人唤醒。
我加大输出，混沌气顺着经脉往上冲。额头开始出汗。
狐月察觉到不对，伸手扶住我肩膀。
就在那一瞬，台基猛然一震。
一道更强的光流从裂缝中喷出，比之前粗了一倍，直冲天际。我立刻抬手，用幻灵珠去接。可这一次，光流没有顺从，它在空中扭动，像一条活蛇，突然转向，朝着雷裔的方向飞去。
我反应很快，立刻甩出一道混沌气拦截。光流被打偏，擦过地面，在泥土上烧出一条焦痕。
但它没停。
在半空拐了个弯，再次加速，直扑雷裔面门。
雷裔终于察觉，猛地抬头。他来不及躲，那道光流直接撞进他双眼之间，没入眉心。
他整个人僵住。
双膝一软，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