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在山林间疾驰。
岑什兰身形灵巧,对路径极为熟悉,银饰在奔跑中叮咚作响,与周遭愈发阴冷死寂的环境形成诡异对比。陈默紧随其后,步履沉稳,周身清光自然流转,将侵蚀过来的灰败邪气悄然化解。
越往深处,景象越是骇人。原本郁郁葱葱的林木,此刻枝叶枯黄,树干上布满灰斑,仿佛被抽干了生命力。地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粉尘,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更浓的土腥与腐朽气味。
“就在前面!”岑什兰声音带着急促。
穿过一片枯死的竹林,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眼前。洞口缭绕着如有实质的灰黑色雾气,那令人窒息的邪气正是从中喷涌而出。洞内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痛苦而狂暴的嘶鸣。
“是圣蟾……它每次蜕皮都会虚弱,但这次……”岑什兰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陈默紧随而入。洞内空间极大,穹顶有微光透下,照亮了中心的景象——一只体型庞大如小型山丘的石蟾,正疯狂地扭动身躯,撞击着周围的岩壁!
这石蟾通体呈青灰色,皮肤粗糙如花岗岩,但此刻,它背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透过裂痕能看到下面新生的、本该是莹润的皮肉,却覆盖着一层蠕动的不祥灰黑色物质。它的双眼赤红如血,充满了痛苦与疯狂,每一次撞击,都有碎石和蕴含着浓郁邪气的黏液飞溅。
“它被地煞彻底侵蚀了!”陈默瞬间明了,“这次蜕皮非但不能成功,反而会让它完全魔化,成为只知毁灭的怪物!”
岑什兰已经取出了一支古朴的骨质短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笛声清越悠扬,带着安抚心灵的奇异力量,是她平日里与圣蟾沟通、辅助其蜕皮的法子。
然而,这一次,笛声入耳,那石蟾非但没有平静,反而更加狂躁!它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锁定了岑什兰,巨口张开,一道混合着碎石和灰黑邪气的吐息,如同炮弹般轰击过来!
“小心!”
陈默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岑什兰的手臂,身形急退。同时右手虚空划圆,一道清光湛湛的屏障瞬间凝聚。
“轰!”
吐息狠狠撞在清光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屏障剧烈波动,将那股力量堪堪挡住,但逸散的邪气依旧让周遭岩石嗤嗤作响,被腐蚀出坑洞。
岑什兰脸色发白,握着骨笛的手微微颤抖:“为什么……笛声没用了……”
“它的灵识已被污染蒙蔽,此刻只余本能暴虐。”陈默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狂暴的石蟾,“寻常安抚之法已然无效。必须净化它本源中的地煞,助它完成蜕皮!”
他松开岑什兰,向前踏出一步,体内地脉之力澎湃涌动。
“我试着沟通地脉,净化地煞。你来配合我,用你的蛊术,护住它新生肌体最核心的那一点灵性,那是它能否恢复清明的关键!”
说罢,陈默不再犹豫,双手结印,周身清光大盛!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对抗,而是将自身意识与地脉清光融合,化作一道温暖、磅礴、充满生机的洪流,如同母亲抚慰受伤的孩子,温柔而坚定地涌向痛苦挣扎的石蟾。
清光触及石蟾躯体的瞬间,那层灰黑色的地煞如同遇到克星,剧烈地翻滚、蒸发,发出“嗤嗤”的声响。石蟾发出更加痛苦的嚎叫,挣扎得愈发猛烈,但它背上那些被清光重点照耀的裂痕处,新生的皮肉开始显露出原本应有的、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就是现在!”陈默低喝。
岑什兰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意图。她收起骨笛,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那只一直跟随在她身边的玉蟾蛊化作一道白光,精准地没入石蟾背上最大的一道裂痕深处,牢牢守护住那一点维系着圣蟾本源、尚未被污染的核心灵光。
玉蟾蛊在白光中若隐若现,以其自身的纯净之力,抵御着周围地煞的侵蚀,为圣蟾保留着最后一线生机。
陈默的地脉清光与岑什兰的玉蟾蛊,一外一内,一净化一守护,形成了绝妙的配合。
石蟾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嚎叫声也从狂暴转向一种解脱般的悲鸣。它背上那些灰黑色的物质在清光下大片大片地剥落、消散,新生的、散发着柔和灵光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弥合。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地煞邪气被清光净化,石蟾发出一声悠长而疲惫的低鸣,庞大的身躯终于停止了挣扎,缓缓伏在地上。它背上的裂痕已然愈合,新生的皮肤如同最上等的青玉,温润而有光泽,眼中的赤红也尽数褪去,恢复了清明与温和,只是显得无比虚弱。
它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看向陈默和岑什兰,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感激。
危机,解除了。
陈默缓缓收功,脸色也有些苍白,刚才的消耗不小。岑什兰召回玉蟾蛊,发现其身上的那一丝灰线也已消失,反而灵光更胜往昔。
她走到陈默身边,看着疲惫但安然无恙的圣蟾,又看向陈默,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真诚的低语:“谢谢……外乡人。我叫岑什兰。”
“陈默。”他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开始自行吸纳气,灵气恢复生机的圣蟾,以及洞外似乎开始重新焕发活力的山谷,“此地地脉污染已除,假以时日,石瘟自会消退。”
他看着岑什兰,发出了邀请:“你的蛊术别具一格,对生灵之力的理解令人惊叹。我欲游历四方,见识不同的修行之路,守护这片大地的平衡。不知……你可愿同行?”
岑什兰望着洞外逐渐散去的雾气,以及远方未知的天地,又回头看了看正在恢复生机的圣蟾和山谷,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她本就是苗疆最出色的蛊师,心向更广阔的的世界。
沉默片刻,她点了点头,银饰随之轻响。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