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贤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已经穿透了那扇破烂的院门,落在了院子中央。
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冷了下来。
院子里,围着黑压压的一圈人。
大部分是西院的杂役,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
敢怒不敢言地被几个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修士,用鞭子逼到了墙角。
而在院子中央,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被五花大绑地吊在一根临时竖起的木桩上。
那汉子浑身浴血,衣衫早已被抽得稀烂,露出的古铜色皮肤上,
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皮开肉绽,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被人生生打断。
他的脑袋无力地垂着,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正是龙武。
一个尖嘴猴腮,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根沾着盐水的皮鞭,一脸狞笑地在龙武身上比划着。
“嘿,你这头蠢牛,骨头还挺硬。”
中年男人用鞭梢拍了拍龙武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怎么?不服气?你那个主子不是很牛吗?现在人呢?
我听说,他得罪了内门的大人物,被罚进了雷泽秘境,那地方,
可是连源阳境的前辈进去都九死一生。他现在,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吧!”
这中年男人,正是新来的西院执事,孙德。
他身后,几个外门弟子一阵哄笑。
“孙执事,跟这头死牛废什么话?他那个主子,说不定早就被天雷劈成焦炭了!”
“就是!一个杂役出身的贱种,走了狗屎运进了内门,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知天高地厚!”
孙德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周围那些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西院杂役,
高声说道:“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就是冲撞执事,不把我孙德放在眼里的下场!
今天,我就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废了他这身修为,让他知道知道,在这太玄宗,谁才是天!”
他举起手中的长鞭,灌注灵力,鞭身上亮起一层淡淡的灵光,发出“噼啪”的轻响。
这一鞭若是抽实了,以龙武现在的状态,丹田必碎无疑。
墙角的杂役们,眼中都露出了绝望和不忍的神色。
一些跟龙武关系好的老人,更是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嵌入了掌心。
就在孙德的长鞭,即将挥下的瞬间。
“吱呀——”
那扇破旧的院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这个声音不大,在这嘈杂的院子里,本应毫不起眼。
可不知为何,当这声“吱呀”响起时,整个院子,无论是孙德的狞笑,
还是众人的议论,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门口。
夕阳的余晖,将两道身影,拉得长长的。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青衫,面容清秀的少年。
他走得很慢,脚步很轻,踩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却没有扬起一丝灰尘。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得像一潭万年不化的寒冰,
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看着那个被吊在木桩上,奄奄一息的身影。
“什么人?敢闯我西院!”孙德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他并不认识潘小贤。
他上任的时候,潘小贤早已进入内门,他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却从未见过其人。
在他看来,这不过又是一个不知死活,想来强出头的杂役罢了。
潘小贤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
他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木桩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龙武那被打得扭曲变形的手臂。
被吊在木桩上的龙武,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那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当他那模糊的视线,聚焦在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上时,
他那已经黯淡无光的瞳孔里,瞬间爆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光彩。
“大……哥……”
他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了潘小贤的耳中。
两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一滴浑浊的泪珠,顺着他血肉模糊的脸颊,滑落下来。
潘小贤的手,微微一顿。
他收回手,缓缓地,转过身,终于正眼看向了那个一脸不耐烦的孙执事。
“我的人,你也敢动?”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孙德被他那平静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执事的威严让他不容退缩。
他将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他妈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东西?
你的人?老子告诉你,在这西院,所有人,都是老子的牲口!我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你算个什么……”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浩瀚如渊,沉重如狱的恐怖威压,以那个青衫少年为中心,轰然降临!
那不是灵力,不是气势,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源自生命本质的绝对碾压!
整个西院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然后又被灌满了浓稠的水银。
“噗通!”
“噗通!噗通!”
院子里,除了潘小贤之外的所有人,无论是那些身穿外门服饰的弟子,
还是墙角的杂役,都感觉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狠狠地砸在了天灵盖上。
他们的膝盖一软,根本不受控制地,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修为稍弱的几个杂役,更是连跪下的资格都没有,
直接被这股威压压得五体投地,口鼻喷血,当场昏死过去。
站在最前面的孙德,承受的压力最大。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的双眼暴突,眼球中布满了血丝,脸上的表情,
从嚣张,到错愕,再到见了鬼一般的惊骇与恐惧。
他想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想运转灵力抵抗,却骇然地发现,自己那炼气七层的灵力,
在这股威压面前,渺小得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粒尘埃,连一丝浪花都翻不起来。
这是什么力量?!
这绝不是炼气境能拥有的力量!
就算是宗门里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那些传说中的源阳境大能,也不过如此吧?!
一个让他亡魂皆冒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潘小贤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并指如剑,对着绑住龙武的绳索,虚空一划。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