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教位于黑石原深处的临时驻地,此刻正是一片兵荒马乱。
两道流光,一紫一灰,以一种近乎坠毁的姿态,
歪歪扭扭地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大殿前的广场上。
“什么人!”
“敌袭!”
周围正在巡逻的圣教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一个个如临大敌,瞬间将广场中央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当烟尘散去,看清来人的模样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见护道人王伯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怀中半抱着一个浑身浴血,衣袍破碎,形容狼狈到了极点的人。
那人,正是他们圣教至高无上的圣子!
更让他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圣子的整条右臂,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了。
那是一截焦黑、干枯、扭曲的“木炭”,紧紧地粘连在肩膀上,散发着一股死亡与腐朽的气息。
“圣……圣子!”
“快!快去请木长老!圣子遇袭重伤!”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哗然,整个驻地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人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在他们心中,圣子是无敌的代名词,是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能将他伤成这副模样?
“都给我滚开!”
王伯发出一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惶恐。
他抱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圣子,拨开人群,发疯似的冲向驻地深处的一间石室。
光线昏暗的石室大帐内,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被称为木长老的中年人,此刻正站在一张床榻边,眉头紧锁地看着床上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秦慕山。
秦慕山的伤势很重,但更棘手的,是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盘踞在他气海内的霸道雷霆之力。
木长老尝试了数种温和的拔除之法,都收效甚微,
反而有几次差点引得那雷力爆发,让他自己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雷法……当真闻所未闻。”木长老喃喃自语,脸上满是困惑。
就在这时,帐帘被一股巨力粗暴地掀开,护道人王伯抱着圣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木长老!快!快救救圣子!”
木长老闻声回头,当他看清王伯怀中圣子的惨状时,那张一向儒雅沉稳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步跨到跟前,甚至来不及多问,立刻将圣子从王伯怀中接过,小心翼翼地平放在另一张干净的床榻上。
“圣子也中了那小子的道!你快看看,那诡异的黑雷,已经侵入圣子体内!”
王伯语无伦次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木长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深吸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圣子完好的左手手腕上。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充满了生命气息的木系灵力,被他缓缓探入圣子的体内。
这一次,他学乖了,没有直接去探查那条被“血煞囚笼”封印的右臂,而是先从主脉开始,检查圣子整体的伤势。
木长老的灵力,如同一条温润的溪流,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圣子那条已经不成人形、
被血色符文禁锢的右臂,顺着他左臂的主脉,缓缓探入其丹田气海。
神识触及之处,木长老的心,先是猛地一沉,随即又稍稍松了口气。
圣子的丹田气海,此刻正是一片狼藉。
原本雄浑如海的源阳之力,此刻像是退潮后的海滩,萎靡不振,处处都是干涸龟裂的痕迹。
显然,之前为了压制那诡异的黑雷,圣子已然动了本源。
但万幸的是,气海的根基,那轮璀璨夺目的“太阳”,
虽然光芒黯淡,运转迟滞,但本体尚算完整。
最关键的是,那股代表着终极毁灭的纯黑雷霆之力,并没有侵入气海。
它被“血煞囚笼”死死地困在了右臂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还好,还好没让这黑雷入了气海。”木长老收回手指,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声音都有些发虚,“若是让它沾染了源阳根本,那……那就真的药石无医了。”
床榻上,圣子早已疼得浑身痉挛,那张俊美妖异的脸,此刻煞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冷汗将他华贵的紫袍都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剧痛而不断抽搐的肌肉轮廓。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木长老,你……有没有办法,将那黑雷……抽出来。”
木长老闻言,脸上刚刚浮现的一丝庆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为难与迟疑。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圣子看到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暴躁的厉色,嘶声道:“说!做不做,是我的事!”
“是。”木长老心中一凛,不敢再有半分犹豫,躬身道,
“圣子,此雷之力,诡异霸道至极,其本质乃是‘湮灭’。
它并非寻常灵力,更像是一种……一种法则的具现。
它以血肉经脉为柴薪,以源阳法力为食粮,只要有一丝尚存,便能死灰复燃。
如今它被困于‘血煞囚笼’之中,断了外界的供给,便如无根之浮萍,无源之水。
想要彻底根除,眼下……眼下只有一个法子……”
木长老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只需……只需断臂。”
石室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放肆!”一旁的王伯勃然大怒,双目圆瞪,指着木长老的鼻子厉声喝道,
“你知道圣子的这条手臂意味着什么吗?这乃是浸泡了‘九幽血泉’,
以‘龙魔精血’淬炼了三十年的神兵!是圣子最强的法宝!
你说断就断?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木长老被他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只是低下头,不再多言。
道理他都懂,可除了这个办法,他实在想不出第二条路。
圣子没有说话,只是那张惨白的脸,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几下。
放弃这条手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条手臂的价值。这不仅是他力量的象征,更是他身份的体现。
圣教之内,不知多少人觊觎着他这条“血炼魔臂”。
若是断了,即便教中有秘法可以为他接续新的肢体,
也绝不可能比得上这原装的、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和心血炼成的神兵。
可若是不放弃……
“啊——!”
一股更加剧烈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痛楚,从被封印的右臂中爆发出来。
圣子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整个人从床榻上弹了起来,又重重摔了回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血煞囚笼”的封印之力,正在被那狂暴的黑雷飞速地消磨、吞噬。
那些血色的符文,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