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姐成了家里的常客,或者说吃饭搭子,混熟了,她开始吐槽那些花里胡哨中看不中吃的西餐。
“什么玩意儿啊,中餐西餐不都是饭,用来填饱肚子的吗,怎么学外国人吃饭就高贵高人一等了,要我说就是贱,哪有咱们的肉卤面条配大蒜,大葱饺子配陈醋有滋味!”
张小姐吃了满满两碗茄丁肉末面,搭配一整头蒜半碗面汤。
吃的满足了,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发呆。
“说实话,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你不是爱慕虚荣的人,怎么就跟了顾先生,是不是另有隐情,要是把我当朋友就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张小姐纳闷,不爱名车名表名包名牌服装,也不做什么奢侈的享受,生活欲望低随便找个工作就能养活自己,干嘛贴在多情男人身上浪费光阴。
是的,她嘴里的多情男人就是顾先生,她亲眼见过他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卿卿我我,而且是刘忆已经存在的时间里。
“是不是他威胁你,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张小姐说,“对付这种阴险小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跟你说,凡是有钱人,不可能没有污点,咱也抓一个,不怕……”
看她出谋划策的认真模样,刘忆忍不住笑了。
“别瞎猜,目的很单纯——为了钱。”
“可你不爱花钱,说,钱给谁花了,该不会是生病的妈赌博的爸,上学的弟弟可怜的你吧?”
“不是。”
“养了个没用的小白脸?”
刘忆哭笑不得,“想哪里去了。”
她讲了小雨生病的事情。
张小姐翻了两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呀,无亲无故的,值得牺牲这么多吗?”
刘忆回答:“值得。”
她的真诚换来了张小姐的真诚,她不叫露西,叫二妹,张二妹,上有大姐,下有双胞胎弟弟,她的名字就是爸妈失望之余随便起的。闯荡社会十来年,只有少数几个知道她的真名。
她比刘忆还要惨,生病的妈残废的爸,单亲妈妈的姐姐上学的俩弟弟。
“初中辍学后我在电子厂打工,发了工资留五百块,剩下的全寄到家里,总是下一个发薪日之前,爸妈就会打电话,说这里要用钱那里要用钱。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说卖了自己都填不起家里的窟窿。谁成想一语成谶,我真的卖了我自己。”
刘忆沉默了,相比她而言,自己已然相当幸运了。
“老天给了这身皮囊,不用白不用,围着男人转,钱就一沓一沓来,谁出价高跟谁,管他丑的老的脾气不好的,用钱补偿就可以了。”
张二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她哽咽了,“我看得起自己,给家里盖了小别墅,给小外甥和弟弟存了上完大学的学费,让老妈放心吃药,让老爸安度晚年,我功劳大大的,我是他们的救世主!”
她的泪珠滚滚而下,“再干两年我就不干了,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城市,开一家服装店,每天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怀里抱一只猫,必须是黑色的,喝喝茶听听音乐,客人来了我也不接待,想试就试,想买就买,不还价不退货不接受唠叨。就是这样,一天天的打发掉。”
“不找个伴么?”
“不找,男人都一样,没有好东西。”
长期在这种环境里浸润,难免失了信心,刘忆想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茫茫人海中找个相伴到老的伴侣应该不难。
她想给她一些鼓励,一些希望,可是,终究没能说出口。
自己就是现成的失败例子,遇到的男人,没一个能让她留下,顾先生也不例外。
他的衣服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偶尔也会有口红印迹,他从不解释,刘忆也从不问,这一点上两个人很默契。
当然,顾为铮没必要解释,刘忆更没资格问,他不是爱人,是老板。
老板钱给够,又不折腾人,要啥自行车?
刘忆这样安慰自己。
她像个全职主妇一样,把家里收拾的妥妥帖帖的,等顾先生回来,把他的胃他的身体也侍弄的妥妥帖帖的就算称职。
顾先生睡着了,她起身下床的时候被叫住了,“留下来。”
顾先生没睁眼,倒是伸出了邀请的手臂。
刘忆没敢犹豫,头枕在了他的臂膀上。
“不想跟我睡一张床?”
“没有。”
“为什么半夜溜回去?”
每次事后等顾先生睡着,她都会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做早饭要早起,怕吵醒你。”
她的理由很充分。
“陪我说说话。”
哦,刘忆脑子起了问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夜里不睡觉,聊什么好呢?
顾为铮看她不说话就先开了口,“你跟顾姐什么关系?”
刘忆疑惑,顾先生不会贵人多忘事吧,已经问过两次了,她也回答了两次,现在她不得不回答第三次——不是亲戚不是姐妹,就是普通的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做这么大牺牲,值吗?”
“值啊,小雨太可怜了。”刘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其实,也算不牺牲。”
“为什么?”
顾为铮语气里明显带着笑意,刘忆明白后来的“补刀”补对地方了。
“因为,你很好。”
“哪里好?”他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
“哪里都好。”
这波情绪价值给到了心坎上,顾为铮把她搂进怀里抱的紧紧的。
“要不要再尝尝我的好?”
顾为铮的手开始在她宽大的睡裙里摸索,很明显他的热情已经被点燃。
“不要了,刚刚已经……”
刘忆话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热吻堵住了,她投降了,别无选择,只有投降。
沉沉的睡了一觉,等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而且顾先生不在床上。
睡过头耽误了早餐是失职,她火急火燎地跑到厨房,发现顾为铮在灶前煎鸡蛋。
“我来吧。”
顾为铮淡淡一笑,今天我做早餐,煎蛋牛肉碎三明治配麦片粥,可以吗?”
刘忆重重点头。
她想不通,二妹说男人到中年体能断崖式下滑,怎么顾先生偏偏不一般,折腾一夜还能神采奕奕起来做早餐?
吃饭时顾为铮问起了张二妹。
“你和她走得很近?”
“嗯,都是邻居,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她经常到家里来吃午饭?”
刘忆吃惊:“你怎么知道?”
顾为铮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拒绝就等于不信任,不信任就等于不能造次。刘忆忙解释道:“你要是觉得不好,以后我就不让她来了。”
“没有不好,有人陪你说说话挺好,是不是好些讨喜的话都是从她哪儿学的?”
他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替她擦去了嘴角的麦片,眼里是看透一切的宠溺。
“听说张小姐钟爱西餐,你应付得来吗?”
顾为铮知道刘忆不擅长西餐。
没想到刘忆的回答让他大跌眼镜:“她不吃西餐,她吃手擀面刀削面拉面烩面,大葱羊肉馅饺子韭菜猪肉馅子生煎包和锅贴。”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