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霆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被贺归轩拽着衣领,被迫俯身,与她近得能数清她因醉意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那双平日里深邃威严的眸子,此刻蒙着水光,迷离又执拗地锁着他,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也倒映着他骤然失措的俊颜。
她问出的那句话,像一把淬火的匕首,直刺他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是你么?林宥霆?”
是她。那个扰乱他心神、让他写下那封言不由衷信件的人,此刻正用如此僭越、如此危险的姿态质问他。
他该推开她的。
用最严厉的言辞告诫她君臣之分,用最冷静的姿态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防线。
可他的手臂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的气息带着酒香和一丝独属于她的清冽,蛮横地侵占了他的感官,让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寸寸崩塌。
而贺归轩此时,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颜,那紧抿的薄唇,那深邃眼中难以掩饰的克制与……某种她无法定义的暗涌。
“轰”的一下子,那被她刻意压抑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不受控制地层层漾开。
御花园中那个混乱的、带着酒香与清冽触感的意外之吻;还有更早之前,那个绮丽而荒唐的梦境里,交织的喘息与灼热的体温。
现实与幻境的边界在酒精的灼烧下变得模糊不清。
这是梦么?
只有在梦里,这个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丞相,才会离她这样近,近得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能感受到他骤然紊乱的呼吸。
既然是梦,
那是不是怎么做都可以?
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酒意与翻涌的记忆冲击下,悄然崩断。
她攥着他衣襟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却倏地抬起,绕过了他的颈侧,冰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勾住了他的后颈,将他进一步拉向自己。
“陛下!”
林宥霆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惊愕的低呼,试图稳住身形,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破了所有平衡。
下一刻,在他震惊到近乎空白的目光中,贺归轩踮起脚尖,仰起脸,带着酒意的、微烫而柔软的唇办,精准地、毫无缓冲地印上了他微凉的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林宥霆浑身僵硬如铁,大脑一片空白。
帐外隐约传来的喧嚣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帐内烛火噼啪的轻响,以及彼此骤然紊乱、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不同于御花园那次意外的、一触即分的触碰。
这一次,是她主动的、带着迷茫与蛮横的印记。
又被她调戏了……
她的唇很软,带着烈酒的灼热和一丝清甜,紧紧贴着他的,没有任何技巧,只是凭着本能,笨拙而又固执地厮磨着,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宣泄着连日来压在心底的某种情绪。
感受到她勾住自己脖颈的手臂传来的力量和决心,感受到她胸腔中,心脏与自己同样失控的剧烈跳动。
这些就像是最致命的毒药,又像是最诱人的甘泉,侵蚀着他的意志,瓦解着他的抵抗。
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计算、所有的冷静,都在这一吻之下化为齑粉。
他应该推开她。
必须推开她。
这是滔天大罪,是万劫不复。
这是他坚守了半生的礼法与理智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是……
这感觉,远比记忆中那个意外的吻更加清晰,更加惊心动魄。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却发现徒劳无功。
贺归轩却仿佛沉浸在了这个她以为是“梦境”的吻中。
他的唇比她想象中还要柔软,带着一丝凉意,像是最好的解酒药,又像是更烈的酒,让她头晕目眩,本能地想要汲取更多。
在梦境的驱使下,脑中那些混乱的画面似乎找到了归宿。
梦境中的灼热仿佛找到了真实的载体。
她遵循着本能,生涩却又带着一股蛮横的劲儿,轻轻啃噬、摩挲着他的唇办,试图撬开那紧闭的牙关,追寻更深处的温热与气息交融。
她的动作因为酒意而毫无章法,却带着种致命的、纯然诱惑的生涩,比任何娴熟的技巧都更能击溃心防。
林宥霆的呼吸彻底乱了。
推拒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但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
那在他唇上作乱的、带着酒香的气息,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恶魔。
他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攥得发白,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抬起,没有…反客为主地将她拥入怀中。
许是不满他的皓齿紧闭,贺归轩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
“唔….”
一声极轻的、压抑的闷哼从林宥霆口中溢出。
像是听到邀请一般,贺归轩随后便是更热烈的长驱直入。
在她的猛攻之下,林宥霆发现自己竟然.…在贪恋这片刻的荒唐与僭越。
这个发现比这个吻本身还让他震惊!
就在这时,贺归轩似乎因为酒意和这个过于投入的吻而有些窒息和脱力,勾住他脖颈的手臂微微一软,身体晃了晃,整个人身体如一汪春水般倚靠在林宥霆身上。
林宥霆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直紧攥着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抬起,稳稳扶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掌心隔着玄甲与内衬的衣物,依然能感受到那像女子一般的纤细而柔韧的曲线。
这一扶,如同打开了某个禁忌的开关。
他扶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发烫,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了!
但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
在她生涩却热情的长驱直入下,他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动,一直紧抿的唇办,竟不受控制地极轻微地回应了一下。
只是一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贺归轩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回应,迷蒙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被更深的醉意和“梦境”的放纵所淹没。
她含糊地低吟了一声,更加贴近了他。
而林宥霆,则被自己那一下下意识的回应彻底惊住了。
他在做什么?!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扶在她腰后的手微微用力,将两人紧密相贴的身体拉开了一丝距离,偏过头,避开了那令他意乱情迷的唇瓣。
“陛下!”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压抑。
〝您醉了!”
贺归轩被他推开些许,不满地蹙起眉,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似乎还在分辨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抬手,似乎还想触碰他滚烫的耳垂,林宥霆却不敢再看,猛地后退一步,挣脱了她勾在颈后的手臂,也松开了扶在她腰间的手,动作快得几乎像是被火燎到。
他踉跄着站定,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紊乱,唇上还残留着那灼热而柔软的触感,以及烈酒的辛辣。
他不敢抬头看贺归轩此刻的神情,只是深深垂下头。
贺归轩抬手揉了揉额角,含糊地低语了一句:
“……是梦么……”
话音未落,她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或许是酒意彻底上头,或许是这个吻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或许是因为没有倚靠之人,她整个人脱力般地向后倒去。
林宥霆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地箭步上前,伸手揽住了她倒下的腰肢,将她稳稳接住。
温香软玉满怀,那玄甲冰冷的触感与她身体透出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再次冲击着他混乱的神经。
他低头,看到怀中的皇帝双眸紧闭,长睫如蝶翼般垂下,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脸颊上的红晕未退,唇瓣却因方才的亲吻而显得格外红润饱满。
她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醉晕了过去。
林宥霆僵硬地抱着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帐内烛火摇曳,将他复杂无比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那一吻留下的、灼热而暧昧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足以颠覆一切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