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国深知,威信树立了,方向指明了,但真正踏入那片原始山林,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和几杆枪。那里面藏着的,是世代山民都敬畏的自然之力。
他将林业狩猎小队正式命名为“护林采伐队”,听起来更正规,也强调了“护”的责任。第一次全体会议,就在村口的打谷场上召开,除了报名参加的十二个青壮年,还有不少关心此事的村民围观,老村长也叼着烟袋坐在一旁。
秦建国站在众人面前,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箱,里面是村里仅有的三杆猎枪和一杆他通过兵团关系、以“防范大型野兽、保障集体生产”为由申请下来的56式半自动步枪。那黝黑锃亮的枪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峻的光泽,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尤其是张老歪和李二狗,眼睛都快粘上去了。
“家伙什都在这里,”秦建国声音沉稳,打破了寂静,“但是,别以为有了它们,山里就能横着走。”他目光扫过跃跃欲试的队员们,语气变得严峻,“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后山老林,不是咱村头的自留地!里面有什么?成群的野猪,能轻易掀翻一个成年人;饿急了的狼群,狡猾记仇;还有豹子,动作比猫还快,专攻咽喉;更别说,老辈人嘴里那‘挂了印’(指额头有白色斑纹,似王字)的山大王——老虎!”
他每说一种野兽,底下就响起一阵吸气声。关于山里有猛兽的传闻一直都有,但由秦建国如此郑重其事地列举出来,分量截然不同。
“碰上这些玩意儿,别说你们手里的柴刀棍棒,就算是我这杆56半,”秦建国拍了拍身边的步枪,“一枪打不死,激怒了它,咱们这几个人,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都是问题!”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不少人盲目的热情。张老歪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李二狗也收敛了脸上的嬉笑。
“所以,进山,第一要务不是收获多少,而是把命全乎带回来!”秦建国斩钉截铁,“从明天开始,所有人,早上跟我一起跑步,锻炼脚力和耐力。下午,跟我学辨认方向、设置陷阱、处理外伤、躲避危险。枪,也要学,但不是现在就拿去山里逞能!什么时候我觉得你们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才能第一次集体进山!”
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制定了为期至少半个月的集训计划。他要打造的,是一支有纪律、懂生存、听指挥的队伍,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训练是枯燥且辛苦的。天不亮就围着村子跑圈,下午在秦建国和老猎户的指导下,学习如何在林中利用太阳和树木辨别方向,如何寻找水源,如何利用绳索和树枝制作简易担架,如何识别有毒的植物和菌类。秦建国甚至弄来了一些草药,教他们如何简单止血、处理蛇虫咬伤。
在这个过程中,秦建国的体能、见识和对山林规律的熟悉程度,彻底折服了这些年轻队员。他仿佛对山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哪些藤蔓坚韧可用,哪些地势容易遭遇野兽,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连最初有些不服管的张老歪,也在一次次的训练中变得老实起来,因为他发现,这个年轻队长懂的,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训练间隙,秦建国也会和队员们闲聊,潜移默化地进行引导。
“咱们成立这队伍,是为了让村里日子好过点,让大家都能挣上工分,年底多分点粮和钱。”他坐在树荫下,看着累得气喘吁吁的队员们,“日子好了,还怕讨不到媳妇儿?”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队长,你说咱们这泥腿子,真能娶上知青那样的文化人?”一个年轻后生憨笑着问。
秦建国看了他一眼,正色道:“能不能娶上,看缘分,也看本事。但有一点,都给我记牢了——找媳妇,得堂堂正正!人家姑娘愿意,咱们敲锣打鼓把人娶回家;人家不愿意,绝不能死缠烂打,更不能动歪心思!那是耍流氓,是犯法的!到时候,别说我秦建国不答应,国家的法律也不答应!咱们是正经庄稼汉,不是王癞子那样的二流子!”
他再次提到了王癞子,这个反面教材让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想要人家姑娘看得上,自己就得先立起来!有把子力气,肯干活,知道上进,守规矩,这样的汉子,哪个姑娘不喜欢?整天游手好闲,盯着人家女知青吹口哨说怪话,那叫没出息,只会让人瞧不起!”秦建国的话掷地有声,像锤子一样敲在张老歪、李二狗几人心上,他们有些讪讪地低下了头。
这番关于“找媳妇”的论调,通过队员们的嘴,很快在村里传开。既安抚了那些青壮年躁动的心,给了他们一个正向的期望,也划下了清晰的红线,无形中为知青们又加上了一层保护。沈念秋听到这些传言时,正在河边洗衣服,她抬起头,望向村委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索。
夜幕降临,秦建国独自擦拭着那杆56半。冰凉的枪机部件在他手中灵活地拆装、上油。他有枪,有前世的记忆,有逐渐成型的队伍,但他深知,面对广袤神秘的山林和潜在的更强大的敌人,这点准备还远远不够。
“谋而后动……”他喃喃自语。进山的第一步,必须稳扎稳打,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在心里盘算着第一次进山的路线、时间和目标——不能太深入,以熟悉环境和采集普通山货为主,尽量避开已知的大型猛兽活动区域。同时,他也想着,该如何进一步加深与兵团的关系,或许,可以借这次进山的由头,再去找那位副连长,请教些经验,甚至……看看能不能再争取点支援。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又井然有序地准备着。山雨欲来的沉闷感,逐渐被一种蓄势待发的紧张与期待所取代。秦建国知道,当他真正带领队伍踏进那片原始森林时,才是对重生而来的他,真正的考验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