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站在训练场边上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南宫雪正把监控画面切到回放模式。
她点开时间轴,拖动进度条,从赵昊抬头望向竹林的那一刻开始,一帧一帧往后看。他的动作很慢,视线停留了大概五秒,然后转身走了。没有叫人,没有启动警报。
她松了口气,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不是冲着她来的。只是直觉有点不对劲,停下来想想而已。这种反应在赵昊身上太常见了——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刻总能嗅出点危险味道,但又抓不住重点。
这反而好办。
她关掉屏幕,转头看向墙角的穿衣镜。那件米白色的棉麻长衫已经挂好了,袖口有些发白,领子也微微起毛边,像是穿了很多次的老衣服。她走过去摸了摸布料,不算舒服,但够低调。
这种人设最适合混进学院。
计划可以定了。
她回到桌子前,打开平板调出排班表。唐果和洛璃今晚轮值,交接空档十二分钟,摄像头盲区在旗杆后面。这个时间点动手风险太高,但她也不打算今晚进去。
白天才是最好的时机。
文化考察员一般上午来,由后勤人员引导参观外围区域,路线固定,不碰核心设施。只要不乱跑,没人会盯着你看。而她要查的几处地脉节点,正好都在参观路线上。
她拿起笔,在地图上标了三个点:东区竹林入口、演武场侧墙、灵眼井外围围栏。这三个位置地下都埋了铜桩,热力图显示温度异常。如果能亲眼确认装置状态,就能判断对方有没有发现阵法。
下一步怎么走,得看现场情况。
她合上平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一张省民俗文化研究会的介绍信,公章清晰,编号可查,连用纸的批次都和官方一致。这是她花大价钱找人做的,三天内能过所有备案系统。
证件没问题,身份背景也经得起查。她在资料库里塞了个真实存在的研究员名字,履历完整,发表过两篇关于地方庙宇结构的论文。只要有人起疑心去搜,出来的都是正规信息。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前提是准备到位。
她把信封收好,又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笔记本、录音笔、老式翻盖手机(防止被信号追踪)、一双平底布鞋。没有化妆品,没有名牌包,连手表都没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常年跑野外的研究员。
最后一步,是形象调整。
她对着镜子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低马尾,刘海自然垂下,遮住一点眉角。以前在公司开会时她习惯性挑眉冷笑,现在得改掉这个表情。文化学者不该有攻击性,眼神要温和,说话要慢,动作不能太利落。
她试着笑了笑。
不太自然。
再试一次。
这次像了点。
她点头,拉开衣柜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双半旧的棉袜穿上。鞋子踩上去有点松,但没关系,走路声音小就行。
一切就绪。
她坐回椅子,闭上眼,脑子里过了一遍明天的流程:
九点整到达学院门口,出示证件,登记信息;
由值班保安或后勤人员带领进入;
按既定路线参观,中途借口拍照脱离队伍两分钟;
确认东区竹林外铜桩是否还在工作;
若一切正常,原路返回,不引人注意;
若有变故,立刻撤离,不再执行后续步骤。
不能贪心。
第一步只为了验证情报。
她睁开眼,看了眼墙上的钟。四点三十六分。距离明天行动还有十几个小时。
她起身走到监控台前,最后一次调出赵昊的画面。那人正站在主楼顶层阳台上,手里拿着一瓶冰可乐,一边喝一边刷手机。镜头拉近能看到他嘴角微扬,估计又刷到了什么搞笑视频。
下一秒,他忽然抬头,目光再次扫向竹林方向。
南宫雪没动。
她知道他看不到她。
这里屏蔽信号,摄像头也没连外网。
但她还是等了几秒,直到他低头继续滑屏幕,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刚才那一眼,让她心跳快了半拍。
但这很正常。每次行动前都会紧张。关键是不能让情绪影响判断。她早年做资本并购时就这样,签合同前手心出汗,可笔一落下去,脑子比谁都清醒。
现在也一样。
她按下删除键,清空了所有操作记录。硬盘格式化,监控录像覆盖,连垃圾桶里的废纸都烧了。这间密室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些,她回到桌前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闭眼休息。
房间里很安静。通风口的嗡鸣声还在,但她已经习惯了。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天色暗下来,墙上的钟指向六点十五分。
她没睁眼,也没动。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外面的人发来的消息:证件已送到老地方,衣服也准备好了,和你说的一样,洗过三次,看不出新裁痕迹。
她看完,删掉聊天记录,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计划不变。
明早八点出发。
九点准时到场。
她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大腿外侧。一下,两下,节奏稳定。
这不是冲动决定。
她考虑了好几天。
赵昊建学院的速度太快,招的人越来越多,灵气复苏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如果再不管,迟早会引起上面注意。到时候不只是她倒霉,整个圈子里的人都得被牵连。
她不想毁了他。
但也绝不能让他失控。
所以必须进去看看。
看看他在做什么,看看他到底有多强,看看有没有办法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收住局面。
如果能和平解决,最好。
如果不行……那就只能走下一步了。
她睁开眼,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最后看了一遍自己。
长衫,布鞋,素颜,低马尾。
手里一本笔记,肩上斜挎帆布包。
没有一丝锋芒,像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文职人员。
很好。
她转身走向角落的床铺,躺下,盖上薄被。
闭眼之前,她低声说了句:“访客计划,启动。”
话音落下,她立刻意识到不对,马上坐起来,拿起录音笔按了删除键。
不能留语音。
哪怕只有一句。
她把录音笔放回抽屉,重新躺下,这次真的闭上了眼睛。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
风穿过道观残破的屋檐,发出细微的哨音。
屋里很静。
只有她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状态。
她调整了下姿势,右手搭在腹部,左手自然垂在身侧。
几分钟后,呼吸变得更深更慢。
睡着了。
但眉头始终没完全舒展。
像是梦里也在算计着什么。
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像是在空中画线。
从东墙,划到灵眼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