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报出“500万，10%股份”的条件后，心脏砰砰直跳，目光紧紧盯着陈默，试图从这位年轻学弟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这个估值，他和团队反复商讨过，对于他们这样一个尚在襁褓中的项目来说，确实有些偏高，但他希望能为团队争取到更多的发展资源和谈判空间。
然而，陈默听完后，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端起沈青瓷刚刚为他沏好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然后，陈默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膝上，脸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戴维，一言不发。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只有窗外的城市背景音隐隐传来。
沈青瓷也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默不作声，将主场完全交给陈默。
戴维被陈默这无声的注视看得心里一阵发毛，后背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陈默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将他内心那点底气不足和侥幸心理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和小黄车目前的真实情况——几辆改装的车，一个粗糙的App demo，一份充满理想但细节经不起推敲的商业计划书，以及一腔热血。500万10%？这估值确实像是空中楼阁。
就在戴维快要扛不住这无声的压力，准备主动开口降低条件时，陈默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开始一层层剖开ofo目前光鲜外表下的真实境况。
“戴维学长！”
陈默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据我所知，你们团队目前核心成员五人，都是在校硕士生，精力难免分散。”
“你们所谓的‘试验用车’，是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普通自行车，加上一把机械密码锁和喷了黄色油漆改造的，成本低廉，但故障率和丢失风险很高。”
“App的核心功能——扫码开锁，依赖的是最简单的二维码和手动输入密码，技术门槛几乎为零，极易被模仿和破解。”
“你们规划的北大试点，尚未与学校相关部门达成任何正式协议，存在政策风险。”
“至于运营模型……你们预估的每日单车使用次数和损耗率，过于理想化了，完全没有考虑恶劣天气、人为破坏、车辆分布不均导致的调度成本……”
陈默一条条，一桩桩，不急不缓地道来，语气没有半分咄咄逼人，却让戴维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戴维心中骇然，这些细节，有些是他们团队内部才知道的困境，有些甚至是他们自己都还没完全意识到的问题！
这位陈董……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他早就暗中关注我们，甚至做过极其深入的调查？
一股寒意从戴维脚底升起。
在这样一位对你知根知底的潜在投资人面前，任何虚高的报价都显得可笑而苍白。
陈默看着戴维变幻的脸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陈默停顿了片刻，让戴维消化一下这些信息，然后才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共享单车的理念是好的，北大校园也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试验田。”陈默先肯定了项目的闪光点，随即话锋一转。
“但以它目前的阶段和面临的实际情况，500万估值10%，不现实。”
陈默目光锐利地看着戴维，语气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默婉资本可以投200万，占25%的股份。并且，在后续的融资中，默婉资本享有优先投资权。这是基于项目当前风险和我们所能提供资源给出的最公允报价。”
200万，25%！
这个估值比戴维最初的报价低了整整60%！而且股权比例要求更高！
戴维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就想反驳。
但话到嘴边，他看着陈默那深邃平静、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回想起刚才陈默条分缕析指出的那些致命问题，所有的反驳都噎在了喉咙里。
戴维意识到，陈默并非在趁火打劫，而是给出了一个符合ofo当前真实价值，甚至可能已经是看在“北大校友”份上略有溢价的报价。
更重要的是，陈默对项目的理解如此之深，他完全有能力随时找另一批人，复制甚至优化这个模式自己做！
到时候，他们这个创始团队将毫无优势可言。
想通了这一点，戴维仅存的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机会稍纵即逝，能遇到一个既懂行又愿意在早期投入真金白银的投资人，太难得了。
戴维几乎没有再多做纠结，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陈董，您看得透彻，条件也很公允。我们接受！谢谢您和默婉资本给我们这个机会！”
看到戴维如此爽快地答应，陈默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陈默站起身，再次向戴维伸出手：“合作愉快，戴维学长。希望小黄车能在北大，乃至更大的舞台，跑出它的风采。”
“一定！合作愉快，陈董！”
戴维用力握住陈默的手，心情激动又复杂。
“具体的投资协议细节，沈总会跟进负责，你们团队配合好就行。”陈默对沈青瓷示意了一下。
“明白，陈董，戴维学长，后续我会尽快安排法务对接。”沈青瓷微笑着应下。
正事谈完，陈默又和戴维闲聊了几句关于校园市场和团队建设的话题，便起身告辞，离开了沈青瓷的办公室。
剩下的签署合同、资金注入等具体事宜，自然会由专业高效的沈青瓷团队去跟进落实。
走出沈青瓷的办公室，陈默并没有立刻返回学校。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后，他才感到胃里空得厉害，中午那个小面包早已消耗殆尽。
陈默乘坐电梯下楼，没有去那些光鲜亮丽的餐厅，而是拐进了写字楼后巷一家不起眼的“沙县小吃”。
熟悉的简陋门面和蒸腾的烟火气，让他想起前世刚毕业时囊中羞涩的日子。
自从重生读大学后，他已经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