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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王海。
林枫推开办公室的门,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是镇派出所的同志吧?辛苦了,这么晚还跑一趟。”他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主人应有的客气。
王海抬起头,看到林枫,眼睛眯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这个被告状的村官这么年轻,而且看起来……过于镇定了。
“你就是林枫?”王海的口气很冲,带着审问的意味。
“我是。王所长吧?我是石嘴村的林枫。”林枫不卑不亢,走下楼梯,主动伸出手,“有事到屋里说吧,外面冷。”
王海瞥了一眼他伸出的手,却没有握,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迈步朝办公室走去,那个年轻民警跟在他身后。
王大炮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看到王海这副态度,脸色一沉,拳头又攥紧了。林枫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
进了屋,王海大马金刀地在唯一的沙发上坐下,那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掏出烟,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才抬眼看向林枫。
“林书记,是吧?”他故意把“书记”两个字咬得很重,“有人报案,说你组织村民在后山盗挖宝藏,还私吞了国家财产。这事,你怎么解释啊?”
他一开口,就直接定了性。不是“了解情况”,而是“你怎么解释”。
年轻民警拿出纸笔,准备做笔录。
林枫拉了条凳子,在王海对面坐下,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无奈。
“王所长,您这话可真是……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在【巧舌如簧】的加持下,他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能轻易地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报案?谁报的案?是不是我们村的陈四?哎,我就知道他会去镇上胡说八道。”林枫叹了口气,一副“家丑外扬”的痛心疾首模样,“王所长,您可能不知道。今天晚上,我们村里确实出了点事,但跟什么宝藏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正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所里和镇政府,就这件事做个详细的汇报呢。”
他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从被审问的“嫌疑人”,变成了主动解决问题、准备汇报工作的“负责人”。
王海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被他这么一抢白,顿时有点卡壳。他皱了皱眉:“你汇报?你汇报什么?”
“汇报一起因为封建迷信思想,险些酿成的重大安全生产事故!”林枫的表情严肃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们村后山有个废弃多年的山洞,一直有谣言说里面藏着宝贝。今天傍晚,有村民发现洞口松动,这谣言就一下子传开了。几十个村民,情绪激动,拿着锄头铁锹就要往里冲,去挖什么宝藏。王所长,您是知道的,那种老山洞,地质结构非常不稳定,万一塌了,几十条人命,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王海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安全事故,这可是悬在每个基层干部头上的利剑。
“我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带着村干部赶过去,把人都拦在了洞外。为了让大家伙儿死心,我亲自带人进去勘察。结果里面除了碎石头就是烂泥,连个铁片子都没有,反倒是洞顶有好几道大裂缝,看着就吓人。”林枫继续说道,“我把情况跟村民们一说,绝大部分人都很通情达理,知道是谣言,就都散了。可偏偏这个陈四,平时就好吃懒做,总想着天上掉馅饼。他非说我找到了宝贝,藏了起来,要我分给他一份。我当然不能答应,还批评了他几句。结果他就恼羞成怒,在村里大吵大闹,说要去告我,要把事情闹大。”
林枫摊了摊手,脸上满是疲惫和委屈:“王所长,您说,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为了平息他一个人的胡闹,就拿全村人的安全开玩笑吧?这不,我刚给周镇长打完电话汇报了情况,周镇长指示,安全第一,明天就派人来封堵山洞,彻底消除隐患。没想到,您比镇政府的动作还快。”
一番话,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还将周镇长的名头抬了出来。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尽职尽责、果断处置危机、却反被无赖诬告的受害者形象。
王海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烟灰掉在了裤子上都没发觉。他带来的那个年轻民警,原本准备记录“盗窃案”的笔,此刻也停在了半空,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林枫的这套说辞,和他那远房亲戚陈四癞子说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陈四癞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几十口大箱子,金光闪闪。可眼前的林枫,态度坦然,逻辑严密,还把周镇长都牵扯了进来。
到底该信谁?
王海沉默了片刻,将烟头在鞋底摁灭。他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林枫的眼睛。
“说得倒是好听。可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而不是相信报案人?口说无凭,你得有证据。”
“证据?”林枫笑了笑,“全村几十个村民,都是人证。他们可以证明,我是如何劝阻大家,如何勘察山洞,又是如何遣散人群的。至于那个山洞……王所长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您过去亲眼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宝藏。”
他的坦然,让王海心中的怀疑又动摇了几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陈老蔫带着十几个村民代表,挤在了门口。
“林书记,我们听说派出所的同志来了?”陈老蔫当先走进来,一脸愤慨,“同志,你们可得为我们林书记做主啊!要不是他今晚拦着,我们这帮老糊涂,现在可能都被埋在山洞里了!那个陈四癞子,就是个白眼狼,恩将仇报的玩意儿!”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洞里啥也没有,还直掉土坷垃!”
“陈四就是想讹钱!他看林书记是外地人,好欺负!”
村民们七嘴八舌,群情激奋,矛头直指不在场的陈四癞子。
王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没想到,林枫在村里的威望这么高。法不责众,几十口人统一了口径,他这个派出所所长,也无可奈何。
他感觉自己像是挥着拳头,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然而,王海毕竟是老油条,目光在激动的村民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一个眼神躲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年轻人脸上。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突然伸手指着那个年轻人。
“行了,都别吵了!”王海的声音陡然拔高,镇住了场面,“其他人先回去,你,留下。我有些话,要单独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