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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斌脸上的血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干，只剩下蜡一样的惨白。
刘振云。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铁锥，狠狠扎进他因酒精和自负而变得迟钝的神经。
“刘理事长，您……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他的声音干涩，喉咙里仿佛塞满了一把沙子。
电话那头，刘振云的呼吸声沉重如风箱，压抑的怒火几乎要透过听筒喷薄而出：“听不懂？好，很好！赵大分析师，你现在就给我打开微博，看看你的‘前女友’，看看我的那一千五百万！看看那些等着救命的孩子！赵文斌，你但凡还有一点人性，就自己去投案！”
“嘟……嘟……嘟……”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赵文斌握着手机，手心里的汗水黏腻湿滑，几乎让他握不住。
微博？前女友？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可怕的念头疯狂滋生，像潮湿角落里疯长的霉菌。他跌跌撞撞地冲到书桌前，抓起平板电脑，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好几下，才点开了那个他几分钟前还引以为傲的舆论阵地。
热搜榜首，几个猩红的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赵文斌人面兽心#
他点进去，那篇血泪控诉的长文，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刺向他最阴暗的角落。那些打了码的照片，模糊的轮廓却比高清影像更能激发人恶意的想象。那段经过处理的录音，他自己醉酒后狂妄的吹嘘，此刻听来，无异于地狱的判词。
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侥幸。
他瘫坐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他引以为傲的口才，他精心构建的人设，他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输给了什么商业对手，也不是败给了什么市场规律。
他只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
不，他必须自救！他还有最后一张牌！
他猛地抓起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既敬又畏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教授。”赵文斌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出事了，网上……网上有人在搞我，全是捏造的，是污蔑！您一定要救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他感到恐惧。
良久，那个慵懒而平静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不带一丝波澜，像是在评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艺术品。
“文斌，你知道猎犬最大的价值是什么吗？”
赵文斌一愣，没能跟上对方的思路。
“是……是忠诚？”
“不。”那个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是它的牙齿，和它在咬住猎物前，懂得保持安静。一旦它开始乱吠，甚至把泥点子溅到了主人的靴子上，那它就不再是一条好猎犬了。”
赵文斌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听懂了。
“教授！我……我还能用！我……”
“嘘。”那个声音打断了他，“安静点，别再叫了。自己把溅出来的泥，舔干净。”
通讯，被无情地切断。
赵文斌呆呆地举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被放弃了。
像一块用脏了的抹布，被毫不留情地扔掉。
他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
***
“新锋财经”的办公室里，林悦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舆论的惊天逆转，快得让她感到不真实。
前一刻，她还是全民公敌，是人人喊打的“汉奸记者”。
后一刻，赵文斌就成了人人唾弃的“人面兽心”，而她，则阴差阳错地变成了那个“吹哨人”，一个敢于挑战权威、揭露黑幕的孤胆英雄。
她的微博下面，画风已经彻底改变。
“对不起，林记者！我为我之前的无知道歉！”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我们都被赵文斌那个畜生当枪使了！”
“幸亏有你这样的记者，不然我们这些小散户还蒙在鼓里，傻乎乎地去给赌徒接盘！”
“支持林记者！彻查蓝海资本！彻查星环科技！”
林悦看着这些评论，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种荒诞感和深深的后怕。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胜利。
她只是站在风暴的中心，眼睁睁地看着一股更强大、更神秘的龙卷风，从另一个方向袭来，将原本要吞噬她的风暴撕得粉碎。
她关掉微博，打开了那个专业记者交流的私密论坛。
她的那篇帖子，已经被管理员加精置顶，标题也被改成了——《预警成真！林悦记者提前揭示星环科技背后风险，首席分析师人设崩塌！》。
下面，是同行们排着队的惊叹和赞美。
“林姐牛逼！这嗅觉，简直了！”
“我收回之前的话，您不是危言耸听，您是预言家！”
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总编的内线电话又响了，她犹豫了一下，接起。
“小林啊！”电话那头，总编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毫不掩饰的激动，“干得漂亮！太漂亮了！你这次，可是为我们新锋财经立下了汗马功劳！台里已经决定了，给你记一等功！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九点，台里要开专题会，讨论后续的深度报道，你来主导！”
林悦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轻声问：“总编，那……道歉声明，还用发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发什么道歉声明？该道歉的是他们！小林，你放手去做！整个新锋财经，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挂掉电话，林悦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危机解除了。
但她心中的谜团，却越来越大。
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在暗中出手的人，就是“风险嗅探者”。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赵文斌那些最私密的黑料的？而且，还掌握了如此精准的证据？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正常调查的范畴，近乎于……神。
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
肮脏的网吧里，叶澜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的闹剧。
舆论的发酵，比他预想的还要猛烈。人性的恶，一旦被点燃，就会像野火一样，烧光一切。
他关掉社交平台，重新打开了财经软件。
星环科技的盘前交易，已经崩了。
在美股市场，其股价一夜之间暴跌超过百分之七十，无数追高买入的投资者血本无归。
那份所谓的“军工合作备忘录”，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蓝海资本的信誉，也随之跌至冰点。
可以预见，星环科技的“红筹回归”之路，已经被彻底堵死。监管部门绝不可能让这样一家丑闻缠身、与骗子深度绑定的公司，登陆A股市场。
庄家联盟的这个剧本，被他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彻底撕碎了。
叶澜心中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他知道，自己只是砍掉了猎人的一条狗。
而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猎人，此刻一定在某个地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将自己置于了更危险的境地。
“教授”现在很清楚，市场上存在着一个看不见的对手，一个能精准打击他软肋的幽灵。
下一次，对方的手段，一定会更加残酷，更加致命。
他必须更快地行动，更快地积累资本，更快地找到对方的真身。
他点开那个暗网的交易链接，给卖家发去了最后一条信息，确认了交易时间和地点。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污浊之地。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电脑屏幕的角落里，弹出一条不起眼的新闻推送。
【本市警方刚刚接到报案，着名金融分析师赵文斌，于半小时前，在其位于汤臣一品的豪宅内，坠楼身亡。警方已初步排除他杀可能。】
叶澜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排除他杀？
叶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教授”那句冰冷的话——“自己把溅出来的泥，舔干净。”
这，就是所谓的“舔干净”吗？
一条失去了价值的猎犬，最后的归宿，就是被主人亲手“清理”掉，顺便将所有的罪责，都随着他的死亡，一同埋葬。
好一招死无对证。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教授”。
叶澜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满了整个后背。
ps：猎犬被“清理”，线索中断，面对更加谨慎和残忍的庄家联盟，叶澜的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