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黑色豪车引擎的低吼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殷夜沉离开了,如同台风过境,留下的却是一片被颠覆的宁静。
工作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才仿佛骤然消散。
所有人都像是刚从水里被打捞出来一样,长舒一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他强大气场的咂舌,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我……我的天!他刚才看我了!虽然就一眼,但我腿都软了!”
“你没出息!我是大气都不敢喘!那气场太吓人了,跟帝王巡视似的……”
“可……可他长得也太好看了吧?!那脸,那身材,那腿……杂志上的超模都没这么绝!就是太冷了,看一眼都觉得要冻伤……”
“嘘!小声点!不过说真的,月姐刚才好镇定啊,居然能跟他正常对话……”
劫后余生的兴奋、对绝对权力的敬畏,以及被惊人外貌短暂迷惑的悸动,交织在每个人的低语中。他们并未察觉那不足半尺间几乎迸溅火花的危险张力,那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只余下最表层的震撼。
而江浸月,依旧僵立在原地。
手臂上那一小片被他“无意”擦过的肌肤,灼热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像一枚被点燃的烙印,持续散发着令人心慌意乱的热度,沿着神经末梢一路灼烧至心尖。耳边反复回响着他低沉的嗓音,特别是最后那句
“下次视察,希望看到更‘完整’的作品。江、小、姐。”
那三个字被他念得缓慢而清晰,像冰冷的琴键被依次按下,敲打出某种令人心悸的韵律,带着不祥又诱人的预言。
“月姐?你没事吧?”沈砚担忧的声音将她从失神中惊醒。
江浸月猛地回过神,迅速将所有的悸动与慌乱死死压在平静的表象之下,甚至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没事。都回去工作吧。”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目光落在被殷夜沉指尖点过的那张男主角设定图上。画纸上,那个眼神不羁的角色仿佛正用挑衅的目光回视她。
她烦躁地拿起笔,试图修改,却发现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
他的气息,他的眼神,他俯身靠近时带来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阴影,以及那短暂却如电流窜过的皮肤相触……所有感觉都像无形的蛛网,严密地缠绕着她,干扰着她的每一缕思绪。
“偏好攻击性和野性的类型?”他的话语再次回响,带着冰冷的玩味。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指尖用力,笔尖却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而焦躁的痕迹。
她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一刻,她不仅被审视了作品,更仿佛被从里到外、巨细靡遗地衡量与狩猎了一遍。
那绝不仅仅是甲方对乙方的审视。
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最赤裸的兴趣,带着精准的狩猎意味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那种感觉,令人恐惧,却......又莫名地,让人战栗。
车内,气氛冰冷而静谧。
周屿透过后视镜,谨慎地观察着后座的老板。殷夜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上那枚冰冷的龙纹袖扣。
他的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她强作镇定却微微颤抖的睫毛。 她白皙颈侧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速跳动的脉搏。 她身上淡淡的颜料和咖啡的香气,与他熟悉的奢华香水截然不同,却意外地…清新而诱人。 还有那瞬间接触时,她皮肤传来的细腻温热的触感。
他睁开眼,眼底深处是一片幽暗的火海。
“周屿。”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殷总。”
“把‘星火燎原’工作室及其所有人,尤其是江浸月,安保等级提到最高。我要知道她每天见了谁,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
“明白。”周屿没有任何疑问,立刻应下。这是殷总的风格,对于感兴趣的东西,第一步永远是绝对掌控。
殷夜沉再次闭上眼。
他想要的,从来不只是那一纸合约上的条款。
他想要的是那个在谈判桌上眼神倔强的女人,是那个在创作时眼里有光的艺术家。
他想要完完整整的她。
而今天短暂的接触,只是确认了他的猎物值得他付出最多的耐心和最精密的手段。刚才的“视察”,是一次成功的试探,也是一次明确的宣告。
他已经走进了她的领地,而她,无处可逃。
接下来的几天,江浸月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却又处处透着无形的控制。
寰宇集团的资源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星火燎原”倾斜,最好的项目、最充足的资金、最顶级的推广渠道…好到让业内同行眼红,也让江浸月感到不安。这丰厚的“馈赠”背后,是更深重的束缚。
她发现自己无论去哪里,似乎总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看着她。她尝试独自去逛书店,很快就有“恰好”路过的寰宇高管“偶遇”她。她晚上加班晚了些,周屿的电话会“适时”地打来,语气恭敬地询问是否需要安排晚餐或司机。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编织成了一张柔软的、却无法挣脱的网。
几天后,殷夜沉没有预告,再次出现在工作室。这一次,他没有视察,只是带来了一份需要她亲自讲解的项目方案。他坐在她平时工作的椅子上,听着她站在身旁讲解。他的目光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若有所思的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这种沉默的、持续的注视,比之前的直接压迫更让江浸月心跳失衡。
他像是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一步步收紧包围圈,而她则在抗拒与不自觉被吸引之间反复摇摆,明知危险,却已被那强大的引力捕获,难以脱身。
这场始于不平等契约的游戏,正在朝着双方都未曾预料的方向,失控地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