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勋的喧嚣与领袖敬礼带来的波澜,在龙渊的心湖中缓缓沉淀。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这个国度、这片文明的羁绊已然深入骨髓,化为了一种近乎规则的契约。然而,守护与引领的职责愈重,他愈发感到自身现有能力的边界。无论是“森罗意志”的覆盖,还是“灵维壁垒”的规则排斥,虽已超凡,却仍偏重于“术”的运用与“场”的构建。他需要一次本质上的跃升,一次对自身力量根源的更深层次探索,以期真正触及那冥冥中的“道”。
他选择了泰山。
此山,自古便是帝王封禅、沟通天地之所,承载着华夏文明对“天”最原始的敬畏与探寻。其山势之雄奇,地脉之浑厚,历史沉淀之悠远,都使其成为龙渊寻求“天人交感”的最佳地点。
没有惊动任何人,龙渊只身一人,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踏上了泰山之巅,玉皇顶。他并未进入已被开发的观景平台,而是寻了一处僻静背风、巨石嶙峋的所在,面向东方,盘膝坐下。
此刻,万籁俱寂,星垂平野。山下城市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与头顶真实的璀璨夜空遥相呼应。山风凛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松涛的呜咽,却无法侵入龙渊周身那无形的场域分毫。
他闭上双眼,并未刻意运转任何功法,也未展开“森罗意志”。他只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化作了山巅的一块顽石,一株古松。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细微,最终仿佛与山风的节奏、与脚下地壳深处那缓慢而磅礴的脉动融为一体。
“灵维壁垒”依旧在遥远的身后运转,守护着国疆,但此刻,龙渊主动切断了与它的大部分直接联系,只保留了一丝最基础的感应。他要做的,不是借助壁垒的力量,而是要以自身为基点,去直接感受这片天地最本初的“呼吸”。
意识,开始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不再是之前那种带有明确目的性的探查与掌控,而是一种纯粹的、开放的“感知”。
他“听”到了。
听到了脚下泰山亿万年形成的岩层中,那沉眠的古老意志,厚重、苍茫,记录着地质的变迁,见证着文明的兴衰。
听到了山间流淌的溪涧,那活泼的、充满生命力的韵律,滋养着万物。
听到了草木呼吸,听到了蛰虫梦呓,听到了无数细微生命波动交织成的、宏大而和谐的生命交响。
他的感知继续向上延伸,突破了云层,触及到了更高处。那里,不再是单纯的大气流动,而是弥漫着一种更加稀薄、却无处不在的“能量背景辐射”。那是来自恒星的炙热波动,来自宇宙深空的冰冷射线,以及……某种更加玄奥的,仿佛承载着天地规则本身信息的“道韵”。
天与地,在此刻,于龙渊的感知中,不再是分离的概念。它们是一个完整的、巨大的、活着的循环体系。天穹垂下无形的规则与能量,大地承载并转化万物,生灵在其中生灭,其散发的精神、意念、情绪,如同无数细微的流光,升腾、交织、沉淀,最终又反哺回这片天地,构成了某种动态的平衡。
龙渊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座桥梁,一端扎根于浑厚的大地,汲取着地脉的沉稳与生机;另一端探入无垠的虚空,感应着天穹的规则与律动。他不再是孤立于天地之外的个体,而是成为了这宏大体系中的一个节点,一个共鸣器。
在这种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感”状态中,他对自己力量的认知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过去,他运用活性灵能,更像是在指挥一支听话的军队,去达成各种战术目标。构建壁垒,是筑城;引导觉醒,是点化;规则排斥,是立法。这些都建立在“控制”与“命令”的基础上。
但此刻,他感受到的天地之力,浩瀚无边,自有其运行的规律与节奏。强行“控制”如同螳臂当车,唯有“顺应”与“引导”,方能借其磅礴之势。
他体内那已化为微小宇宙的丹田,此刻也与外界的天地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原本泾渭分明的各种属性灵能——代表着生命与创造的“生之力”,象征着稳固与承载的“地之力”,乃至之前隐约触及却难以把握的、代表着规则与审判的某种更高阶力量——开始在这种共鸣中,自发地流转、交融。
尤其是一种……带着凛然、肃杀、却又蕴含着至公至正意味的规则气息,开始从虚空中被吸引,丝丝缕缕地汇入他的感知,与他意识深处那“罚恶扬善”、“守护文明”的核心意志隐隐契合。
这并非他主动去“创造”或“修炼”出的新能力,而更像是在“天人交感”的状态下,他自身的道与这方天地的某条法则产生了共鸣,从而被“授予”了某种权限的雏形。
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能量的流动和生命的波动。一些更加抽象、更加本质的东西,开始映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弥漫在城市上空的,由无数人类情绪、欲望、念头汇聚成的无形之“气”。有代表善良、喜悦、希望的明亮光辉,也有代表贪婪、怨恨、暴戾的污浊暗流。这些“气”相互纠缠、碰撞、湮灭,构成了人类社会复杂而混沌的精神图景。
他甚至能模糊地捕捉到,某些极其强烈的负面情绪与即将发生的“恶行”之间,那一条条若隐若现的、充满恶意的“因果线”。
这种感知不再是物理层面的,而是直接触及到了“信息”与“规则”的层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即将撕裂黑暗。
龙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有山川隐现,更有一丝新生的、如同天道般淡漠而公正的神采。
他依旧是龙渊,却似乎又与昨日那个专注于“守护”与“引领”的龙渊,有了些许不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指尖仿佛有无形的法则丝线在缭绕。
“由术入道……罚恶扬善……原来,这条路,指向的不仅仅是力量的提升,更是……权柄的凝聚么?”
他轻声自语,声音融入清晨的山风之中,带着一丝明悟,也带着一丝对前路更加深邃的审视。
天人交感,神格初显。
新的篇章,已在他面前,掀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