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至北京城东直门,尚有段距离。
风雪虽已渐歇,但北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的浮雪,扑打在行人脸上,寒意刺骨。
奕帆一行人雇了几辆骡车,沿着官道迤逦而行。
车厢内,杨芳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俏脸冻得微红,奕帆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以内力缓缓渡去一丝暖意。
“夫君,这北京城,比西安还要冷上许多。”
杨芳轻声说道,好奇地透过车窗缝隙打量着外面。
但见城墙高耸,巍峨壮阔,虽在冬日萧索中,亦难掩其帝都气象。
街道宽阔,车马行人却比南方城市显得更加行色匆匆,带着一种天子脚下的紧迫感。
奕帆微微一笑道:“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自然气象不同。
待安顿下来,带你去逛逛这四九城。”
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已开始盘算觐见皇帝、拜会张诚、联络赵志皋等一应事宜。
骡车最终在东直大街一处颇为气派的商铺前停下。
但见门面开阔,鎏金招牌上,“中华商号”四个大字遒劲有力。
虽是冬日,店内依旧客流不绝,伙计们忙碌地招呼着客人。
更引人注目的是,橱窗内陈列的玻璃镜、平板玻璃以及各式新颖的陶瓷卫浴、水泥构件样品,在略显昏暗的冬日里,反射着诱人的光泽,与周边传统店铺形成了鲜明对比。
奕帆刚下马车,商号内便快步走出一人,正是留守北京的管事周精明。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乃是秦王府派驻北京的掌柜和账房。
“东家!您可算到了!”
周精明见到奕帆,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又对杨芳行礼,道:“夫人一路辛苦!”
那两位秦王府的掌柜和账房也连忙上前,笑容满面地拱手道:“奕大人!好久不见,一路风雪,辛苦了!”
奕帆笑着还礼道:“周管事,王掌柜,李账房,诸位辛苦。
看来商号生意颇为红火。”
他目光扫过店内熙攘的景象,心中已有几分满意。
周精明脸上放光,连忙回道:“托东家的福,托秦王殿下的福!
咱们商号的货物,在这北京城可是独一份!
尤其是玻璃镜和平板玻璃,那些王公贵族、富商巨贾,简直是抢着要!
每月从西安和绍兴运来的货,不到月中就销售一空,后面来的客人只能预定排队。
水泥和陶瓷制品也是供不应求,不少人家改建房舍、修葺园林,都指名要用咱们的‘奕氏水泥’和‘中华陶瓷’呢!”
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刚才正与王掌柜、李账房核对十一月底的经销账目,听闻东家到来,便赶紧出来了。”
奕帆点头,对秦王府的两位代表道:“王掌柜,李账房,奕某此次北上,特将秦王殿下应得之分红带来,账目清晰,待稍后安顿下来,再与二位细细交割。”
王、李二人闻言,脸上笑容更盛,连声道:“奕大人办事,我等自是放心!
殿下若知大人如此信守承诺,必定欣慰!”
寒暄几句,周精明道:“东家,夫人,此处嘈杂,不是说话之地。
崔总镖头他们早已得到消息,在镖局等候多时了,不如先过去安顿?”
“好。”奕帆点头。
一行人便跟着周精明,沿着东直大街又行了约四百步,来到一处更为宽敞、门庭肃穆的院落前。
黑漆大门上方,悬挂着“中华镖局”的匾额,两侧还有副对联:
“信达四海承重托,义贯九州保平安”。
门前有精神抖擞的镖师按刀肃立,气象森严。
早已得到通报的崔百华,率领着张程、牛统、薛凯、沈张翰、李算盘等一干北京分局的核心骨干,以及数十名精悍镖师,齐刷刷地迎出大门。
“四弟!”
崔百华见到奕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上前便是抱拳躬身,声音洪亮,道:“属下等恭迎总镖头莅临京师!”
“恭迎总镖头!”身后众人齐声呐喊,声震长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奕帆大步上前,亲手扶起崔百华,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却都充满激动与忠诚的面孔,朗声笑道:“诸位兄弟!
一别八月有余,辛苦了!
看到大家精神饱满,镖局气象一新,我心甚慰!”
崔百华引着奕帆和杨芳入内。
镖局内部比之外面看去更为广阔,演武场、仓房、议事厅、厢房一应俱全,规划得井井有条。
虽是天寒地冻,演武场上仍有镖师在刻苦练功,呼喝之声不绝。
来到温暖如春的议事厅,众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热茶。
奕帆关切地问道:“崔大哥,张程,牛统,薛凯,还有沈先生,李算盘,我离开这八个多月,京师情况如何?
商号与镖局,可还顺利?
有无宵小前来生事?”
崔百华拱手回道:“四弟!
托您的福,更仰仗司礼监张公公和锦衣卫李同知李大人的照拂,这八个多月来,商号与镖局皆平稳发展,并无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寻衅滋事。”
他语气中带着感激与自豪,道:“尤其是中华商号,凭借总镖头从西安和绍兴源源不断运来的玻璃镜、平板玻璃、水泥制品、陶瓷卫浴等紧俏货物,在北京城打响了名头!
可谓‘洛阳纸贵,京师璃俏’!
每月货物一到,几乎顷刻售罄,许多达官显贵府上的采办,都需提前打招呼预留。周管事那边,账目怕是好看得紧!”
周精明在一旁连连点头,补充道:“是啊,东家。
咱们的货物新奇实用,品质上乘,价格虽不菲,但在这京师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有钱有势的主顾。
若非产能和运输所限,销量还能翻上几番!”
奕帆满意地点点头,商号的顺利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产品具有划时代的优势。
他更关心镖局的运营,这不仅是物流保障,更是他在北方的武力依托和信息网络。
他目光转向负责文书和协助管理的沈张翰道:“沈先生,镖局这边,情况如何?”
沈张翰早已准备充分,闻言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清了清嗓子,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道:“东家容禀。
自您南下后,北京分局在崔总镖头带领下,谨遵您的方略,稳步拓展。
截至目前,分局已有常驻镖师二百八十人,皆经过严格筛选与训练,其中六十人已将九阳真经前三层与独孤九剑前三式练至纯熟,可堪大用。”
他翻动册页,继续道:“业务方面,主要分为三块。
其一,便是护卫商号货物运输,此乃根本,确保各地物资安全抵京,以及京中贵客订购之大宗商品护送上门。
其二,承接北京至周边畿辅之地,乃至山西、宣府方向的官私镖务,凭借我镖局信誉与实力,已逐渐打开局面,份额稳步提升。
其三,便是利用镖师走南闯北之便,构建信息网络,收集各方动态,尤其是官场、边关、以及江湖消息,定期汇总分析。”
沈张翰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得益于商号货物的独特性与畅销,我镖局护卫商货之业务量极大,几乎无日无之,此部分收入最为稳定可观。
而外接镖务,因我镖局作风硬朗,守信重义,加之有张公公和李大人的无形威慑,接单亦越来越顺,利润率颇佳。
至于信息网络,虽投入不小,但其价值,尤其在京师之地,不可估量。
属下初步核算,近八月来,北京分局刨去所有开支,净盈利约在四万两上下。
详细账目,李算盘已整理完毕,请总镖头过目。”
负责账目的李算盘连忙将一本厚厚的账册呈上。
奕帆接过,并未立刻翻阅,而是对沈张翰投去赞许的目光道:“沈先生汇报清晰,条理分明,辛苦了。
崔大哥,张程,牛统,薛凯,诸位兄弟将这北京分局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功不可没!”
他又看向李算盘,道:“李账房亦辛苦了。”
崔百华等人连忙谦逊道:“皆是总镖头(四弟)领导有方,根基打得好!
我等不过恪尽职守罢了。”
听着这详实的汇报,奕帆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北京的局面,比他预想的还要稳固和繁荣。
商号成了吸金的利器,镖局则成了扎根京师的楔子与耳目。
这为他此次京城之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当晚,奕帆和杨芳便在中华镖局北京分局的后院厢房安顿了下来。
崔百华早已命人收拾出最宽敞洁净的院落,炭火烧得暖暖的,驱散了北国的严寒。
镖局内杀猪宰羊,设下丰盛的接风宴,所有留守北京的骨干成员齐聚一堂,气氛热烈非常。
觥筹交错间,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无限信心。
在这帝国的心脏,奕帆的势力,已然悄然扎根,并开始茁壮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