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济世立于巨大的沿海舆图前,黑色手套下的手指如同判官之笔,开始勾勒那七条致命的锁链。
烛火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的身影投射在舆图上,仿佛一只巨大的魔爪笼罩了整个东南沿海。
“第一计,釜底抽薪——选址困局。”
他的手指从长江口缓缓滑向琼州,指尖所过之处,仿佛带起一阵阴风,道:
“奕帆建港,首要便是选址。
圣旨虽允其自选三处,看似皇恩浩荡,实则暗藏凶险。
自长江口至琼州,海岸线虽漫长蜿蜒,但真正水深港阔、腹地适宜、且目前看似无主无民的良址,不过寥寥数处,皆在各方势力暗中觊觎之下。”
他的手指重点在南直隶松江、浙江宁波、福建泉州、广东广州这几处重要港埠附近重重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道:“传令给我们在沿海各布政使司,尤其是在这些咽喉之地的暗桩,启动最高级别的监视。
一旦发现奕帆派出的勘察人员接近,或是有任何初步勘定某处地点的迹象,立即行动,不得有误!”
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如数九寒冰道:“让那片被他看中的地方,一夜之间变得有主!
或是冒出世代居住的渔民、灶户,联名具保,哭诉祖辈在此捕鱼煮盐;
或是某位致仕阁老、勋贵家族的别业田契,言之凿凿,不容置疑;
或是煽动地方强宗大族出面,声称那是他们的祖产渔场、风水之地,动之则伤及龙脉,祸及子孙!
伪造地契、收买乡老耆宿、鼓动无知乡民,这些手段,你们应该很熟练。”
说到这里,他猛地转身,黑袍翻飞,声音陡然拔高道:“必要之时,可以制造些不大不小的冲突,让那些去当地衙门击鼓鸣冤,状告奕帆倚仗圣旨强占民产!
记住,目的不是真要阻止他,而是要让他陷入无休止的地权纠纷,拖延其进度,消耗其精力与钱财。
让他尚未动工一砖一瓦,便已焦头烂额,深陷泥潭!
本座倒要看看,他如何在这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中破局!”
江建亦眼中闪过狠辣与了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道:“教主英明!
此计如同斩草除根,让他根基难立!
属下这就去安排,定叫他有地难用,空对良港兴叹!
那奕帆小儿,仗着几分运气就敢与我圣教为敌,这次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寸步难行!”
“第二计,借刀杀人——引狼斗虎。”
孙济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在密室内回荡,道:
“奕帆这商海使,五年专营,税赋全免,看似占尽便宜,实则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命脉!
你们可知道,这东南沿海的利益网,远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烛火剧烈摇晃道:“市舶司的那些蠹虫,靠着抽分盘剥,日进斗金,早已将海贸视为禁脔,岂容他人染指?
沿海的豪族巨商,把持海贸航线数十年,视之为传家之业,岂肯坐视新人分羹?
还有朝中那些靠着海贸利益链条捞取无数油水的勋贵、阁臣,他们的门下、故旧、白手套,遍布沿海各地,织成了一张通天大网!
这些人,谁会乐意看到一个毫无根基的奕帆,拿着圣旨来砸他们的饭碗?”
他看向江建亦,面具下的目光闪烁着恶毒的光芒道:“你想办法,通过我们在各方的眼线,将奕帆获准建港,且五年内独占其利,甚至可能获得军器贸易许可的消息——记住,要故意夸大其词,就说他连火炮战船都可以自行建造!
把这些消息不经意地、详细地透露给这些势力。
尤其要,此事乃张诚公公一力促成,意在培植自身财源,打压异己。”
说到这里,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道:“这把火,我们要烧得旺些,再浇上一桶油!
让这些地头蛇和朝中大佬去对付奕帆,去咬张诚!
我们只需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便是我圣教坐收渔利之机!”
“妙计!实在是妙计!”
江建亦赞道,脸上露出病态的潮红,道:“让那些真正的豺狼去撕咬他,看他能撑几时!
此计可谓驱虎吞狼!
那奕帆小儿,不过是个仗着几分运气的江湖武夫,也配与我圣教为敌?
这次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孙济世满意地点点头,补充道:“记住,散播消息时要把握好分寸。
对市舶司,要强调他会断了他们的财路;
对豪商,要说他会垄断航线;
对朝中大员,则要说这是张诚在培植私党。
务必让每一方都感到切肤之痛,让他们不得不动手!”
密室中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这一刻,一张针对奕帆的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张开,而远在京师的奕帆,对此还一无所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