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浪如狱,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沈晦的月光长枪虽凌厉,但银辉在无边的墨色中如同萤火,劈开的浪涛转瞬即合。
玄夜的阴影之刃神出鬼没,斩断一道道墨影锁链,可墨海无边,断之不尽。
胡离的狐火是唯一能持续灼烧墨浪的力量,嘶嘶作响中腾起恶臭的黑烟,但火球的范围被压制得越来越小,九条尾巴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最可怕的是心神的侵蚀。
那些沉沦墨海的文人怨念,将千年的愤懑、绝望、不甘,化作无形的魔音,疯狂冲击着我们的意识。
我紧守灵台,裁断之力所化的金色光晕是最后的屏障,但脑海中也已翻腾不休,仿佛有无数只手要将我拖入那冰冷的绝望深渊。
影主高踞墨浪王座之上,手持巨笔,如同戏弄落入蛛网的飞虫。
它并不急于发动致命一击,而是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的快感,每一次挥笔,都让墨浪变幻出新的形态——时而如刀山剑林,时而如冤魂索命,时而化作靡靡之音,惑人心智。
“这样下去不行!”沈晦格开一道墨枪,呼吸已见急促,“在这幻境里,我们的力量被极大克制,它在消耗我们!”
“必须破开这幻境,或者……直接攻击到它的本体!”玄夜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阴影之力在他周围剧烈波动,显然也在承受巨大压力。
直接攻击本体?
我心中一动,目光死死锁定墨浪王座上的影主。
在我的“缘线”视野中,影主周身缠绕着无数粗壮的黑色恶缘线,但与这片墨海相比,它本体核心处。
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墨色融为一体的“线”,连接着某个更遥远、更本质的东西……那是它的“根源”之线?
或许,不必与整个墨海对抗,只需剪断那最关键的“一线”!
但这个念头风险极大。
且不说能否精准找到并剪断那根线,在影主的主场,全力攻击其本体,必然会引来最疯狂的反扑。
就在这时,影主似乎玩腻了。
它手中巨笔高高扬起,墨海瞬间平息,所有的墨浪都收缩凝聚。
在它笔尖前化作一颗不断旋转、压缩的漆黑球体,球体内仿佛有星辰湮灭,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游戏结束。”影主冰冷的声音响起,“化为本座的墨渣吧!”
那颗浓缩了庞大怨念与能量的墨球,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缓缓向我们压来。
所过之处,连幻境的空间都开始扭曲崩裂。
避无可避!
“拼了!”胡离尖叫一声,九尾燃起最后的狐火,准备硬撼。
“护住阿七!”沈晦和玄夜几乎同时做出决定,月光与阴影交织,在我们身前布下最后一道防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做出了决定。
没有去防御,而是将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裁断之力,孤注一掷地灌注到双眼,死死盯住影主核心处那根若隐若现的“根源线”!
世界仿佛慢了下来。
墨球的逼近,伙伴们的决绝,幻境的扭曲,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的眼中,只有那根线!它比发丝还细,却承载着影主与某个未知存在的致命联系!
“就是现在!”
我嘶吼一声,放弃了所有防御,指尖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
那金光不再化作剪刀或丝线,而是凝聚成一道几乎无形的“意念之刃”,沿着“缘线”的轨迹,直刺影主核心。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正在催动墨球的影主,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双血红的眼睛骤然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一丝恐惧?
它周身的墨色能量开始剧烈波动,变得不稳定起来。
那颗恐怖的墨球失去了控制,在离我们仅有数尺之遥的地方猛地爆开!
“轰隆………!!!”
恐怖的爆炸席卷了整个墨池幻境。
墨浪被炸得四分五裂,王座崩塌,无数墨影哀嚎着消散。
我们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墨色褪去,幻境破碎!
我们重新回到了崇文阁主殿的废墟之中。
殿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飞溅的墨迹和崩碎的石块。
而在原本王座的位置,影主的身影重新变成了那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形态。
他半跪在地,胸口处有一道淡淡的金色裂痕正在蔓延,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远不复之前的威势。
我瘫倒在地,浑身虚脱,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的力量和精神。
但看着影主那狼狈的模样,我知道,赌对了!
虽然没能彻底消灭它,但那一记“剪影断墨”,绝对重创了它的根本!
沈晦和玄夜迅速起身,警惕地围向影主。
胡离也挣扎着爬起来,虽然狼狈,但眼中充满了兴奋。
影主抬起头,怨毒地盯着我,声音嘶哑:“裁断之力……又是这该死的力量……但你们……毁不掉我……只要世间还有阴影与执念……我终将归来……”
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缕缕黑烟,试图渗入地面的阴影逃走。
“想走?”玄夜冷哼一声,阴影之力化作牢笼,封锁了四周。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崇文阁地底深处,突然传来一股更古老、更阴冷、更庞大的吸力!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物被惊醒了!
影主所化的黑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不受控制地被那股吸力扯向地底!
“不……!是它!它醒了!!”影主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在我们惊愕的目光中,影主的残魂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瞬间消失在地面的裂缝中。
那股可怕的吸力也随之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大殿内,只剩下我们几人,以及满地的狼藉和……一个更深的谜团。
地底沉睡的“它”,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