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梅攥着手机往走廊走,陆则收回目光。他俯身凑近苏婉婉耳边,声音压得低:“先带安安去休息室等我。我去跟张梅的人周旋两句,看看能不能套出内鬼的线索。”
苏婉婉点头,抱着安安转身往休息室走。路过走廊拐角时,正好撞见林薇薇换了件白色衬衫,对着手机屏幕小声抱怨:“娜姐,刚才在宴会上差点搞砸了……我咋总出错?”
手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声音,隐约是“别慌,等周一上班……客诉部的档案……”,林薇薇匆匆说了句“先不说了”,便挂了电话。
苏婉婉抱着安安进了休息室,脑子里却反复回响着林薇薇刚才的电话内容。正琢磨着,陆则推门进来:“张梅的人慌了。我刚才故意提‘技术部密钥是专人保管’,张梅的助理嘴里嘟囔了句‘前台那边不是说能拿到吗’。”
“前台?”苏婉婉立刻反应过来,“我刚才听见林薇薇给李娜打电话,提了‘周一上班’和‘客诉部档案’。李娜是林薇薇的带教人,又是前台暂代经理,她要是想偷密钥,有的是机会。”
陆则点头:“三年前,李娜跟你争副主管,就因为‘操作不规范’被王总监批评过,后来一直对客诉部的事格外‘关心’。严湖酒店升级安防系统时,前台的操作权限就是她对接的,她完全能趁机复制密钥。”
安安拿着小饼干递到苏婉婉嘴边。陆则也伸手想要,安安却把头一扭,不给。他这才想起,早晨见安安揉着眼睛没精神,就把给她带的玩具落在车上了,心里暗自懊恼:早知道下车时就顺手拿着了。
苏婉婉见陆则一脸挫败,忍不住笑:“安安才第二次见你,没哇哇大哭,就说明你很优秀了。周一上班咱先别打草惊蛇,你去技术部查前台的操作日志。对了,李娜的转正申请上报很久都没批,她说不定把宝全压在张梅身上了。”
说着,苏婉婉抱起打哈欠的安安,走向休息室门口:“我们走吧,安安困了,路上正好能睡会儿。”
严湖酒店,凌晨1点的前台。李娜盯着电脑屏幕上“系统临时卡顿”的伪造记录,思绪飘回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天也是值夜班,她把最后一份客诉记录整理好,看着纸上“本月客诉处理率100%”的红色印章,心里满是小得意。王总监之前说过,前台主管的位置空了半年,这次就从她们这批老员工里挑,“谁这季度的服务评分高,谁就上”。
她小心翼翼地把记录册放进档案柜最上层,刚转身,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王总监的声音:“婉婉,前台主管的位置,下周就公示,你准备下交接。”
李娜手里的文件夹差点掉在地上。她的季度考核表上,每个月的“服务评分”都是A,“错单率”全年低于1%,备注栏里还写着:“主动承担夜班补岗3次,协助新人培训5次”。那些字是老领班写的,老领班走前拍着她的肩说:“娜娜,你跟婉婉是同一批进来的,我更看好你,这主管肯定是你的。”
她跟苏婉婉确实是同一批进的酒店。那年春天,两人一起站在酒店门口的入职登记处。苏婉婉跟hR说话时怯生生的;李娜穿的是姐姐给的旧西装,从老家来城里的她,跑了六家面试才拿到严湖酒店前台这份工作,满心只想找份能升职的差事,在城里站稳脚跟。
入职第一天,老领班教她们记房态代码,苏婉婉记不住,偷偷在笔记本上画小图标;李娜却一会儿就背得滚瓜烂熟,晚上回家还对着镜子练“标准微笑”。她知道自己不如苏婉婉会说话、只能靠努力争口气。
第一年冬天,酒店暖气坏了。她俩一起值早班,苏婉婉冻得直搓手,却还耐心帮客人查出行路线;李娜把客人随口提的小问题都记下来,写成小纸条贴在前台。有客人拍了拍她的肩说“小姑娘真细心”,她偷偷高兴了好几天。
第二年夏天,暴雨倾盆,两人忙着冒雨接送客人,鞋都湿透了也不在意。王总监在例会上夸她们“配合得好”,李娜当时心里琢磨:再过一年,就能跟苏婉婉一起竞争主管了,这次自己肯定能赢。
可她输了,输在一次押金错单上。
那天早班,她俩一起核对前一天的单据,李娜先发现苏婉婉把“3000元押金”写成了“300元”。一个念头闪过,我不提醒她,等她出了错,主管的位置就是我的了。
可苏婉婉偏较真。她抱着厚厚的客人名单,手机贴在耳边,声音满是歉意:“您好,我是严湖酒店前台苏婉婉,实在不好意思,早上您入住时的押金可能录错了……我现在过去补收,或者您下次来一起结?”
李娜站在原地,看着苏婉婉挂了电话就往财务室跑,自己垫了2700元差额。那一刻,她心里突然堵得慌。
那天晚上,苏婉婉忙到9点才走。李娜故意磨蹭着没下班,看见苏婉婉把补款凭证和错单订在一起,在备注栏里写:“因个人疏忽导致错单,已补收差额,今后录单后将与同事交叉核对,避免再犯。”李娜看着那张纸,忽然想起自己每次出错,都会写“系统卡顿”“客人表述不清”,从没想过要认一次“个人疏忽”。
第二天例会,苏婉婉把错单和凭证一起摆到桌上:“是我不够细心,给大家添了麻烦,以后我会跟同事核对单据,保证不再出错。”王总监当场拍了桌子:“这才叫团队意识!主管要的不是‘从不犯错’,是‘错了敢认、能改,还能拉着同事一起进步’!”散会时,王总监拉着苏婉婉的手说:“这主管的位置,就给你了。”
李娜捏着手里的考核表,想冲进王总监办公室喊“我也帮新人补过单”“我也主动值过夜班”,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沉默。她看着苏婉婉被同事围着道喜,再看看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西装,工牌还是入职时发的旧款。
那天晚上,她的眼泪掉在工牌上,不敢哭出声,怕被夜班保安听见。只能把工牌攥在手里,这枚工牌陪了她三年,藏着她跟苏婉婉一起入职的初心,也藏着她没说出口的不甘。
“娜娜,你怎么了?”AI前台小雅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李娜强装镇定:“没什么,困了。”她想起张梅说过,会帮她跟王总监提转正主管的事,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
李娜重新坐回电脑前,窗外的天快亮了,拿起桌上的凉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她皱起了眉。这几年的前台路,她明明跟苏婉婉一起出发,却慢慢落在了后面。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存的“入职合影”:照片上,她跟苏婉婉站在一起,都笑得一脸傻气,下面备注:严湖酒店入职第一天”。
那时候,她们还不是竞争对手,只是两个想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