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基地“避难所”内的生活,在生存的压力下,逐渐摸索出一种粗糙的节奏。资源的匮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也催生了分工与合作。
启太郎承担起了最重要的补给任务。凭借其亲和力强、不易引人注目的特点,他定期下山,前往距离最近、规模较小的乡镇进行采购。他谨慎地分散在不同的杂货店、药店购买粮食、基础药物和必需品,每次路线和购买地点都略有不同,如同谨慎的松鼠,一点点为过冬储备粮草。
“我回来了!”这天傍晚,启太郎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额上带着细汗,脸上却有着完成任务的欣慰。他将采购来的米、罐头、调味品和一些绷带、消毒药水一一取出。“镇子上还算平静,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辛苦了,启太郎。”真理上前帮忙整理,看到他安全归来,心里松了口气。这种日常的、带着风险的采购,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眼下生活的脆弱,也更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她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口袋里的芯片残片,雅人,你拼上性命找到的“另一边”,现在正和我们一起努力活下去……只是,你却不在了。 思念无声,却沉重。
木场勇治和水泽润则发挥了他们在山区生存的优势。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设置了一些简单的陷阱,偶尔能捕捉到野兔或山鸡,为餐食增添难得的荤腥。结花有时会鼓起勇气跟着他们学习辨认可食用的菌类和野菜。这种贴近自然的活动,让她惊惧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平复。
而防空洞内部的维护与加固,则由所有人共同承担。乾巧和海堂负责需要体力的部分,比如搬运石块加固掩体,清理堵塞的通风口。岬佑月和西田清高则负责内部整理、信息记录和物资清点。西田依旧沉默,但机械性的劳动似乎能让他暂时从创伤中抽离。
在一次搬运石块时,乾巧和海堂之间发生了一次短暂的对话。
“喂,巧,”海堂用肩膀顶起一块不小的石头,侧头看向旁边默默干活的乾巧,“你说,那个草加……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大家得像老鼠一样躲在山洞里?”
乾巧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他将一块石头垒上,才淡淡地说:“谁知道。那家伙……脑子里想的东西,跟别人不一样。”他脑海中闪过草加最后引爆腰带时那决绝而复杂的眼神,“但他做的事……结果是对的。” 那份强大与决断,让他无法不心生敬佩。
这份对草加“神秘”与“结果正确”的认可,成了两人之间一种别扭的共识,也让他们的合作少了一些无形的隔阂。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
智脑大厦,地下七层,特殊战术演练场。
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冰冷的、金属被撕裂后的腥甜气味。足以承受重型穿甲弹连续射击的合金墙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爪痕与融化的凹坑。顶部的照明系统有一半处于永久性损坏状态,让整个空间笼罩在不安的半明半暗之中。
贾古迦扭了扭粗壮的脖子,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他拥有美洲虎奥菲以诺的迅捷与力量,棕黄色的皮毛在残存的光线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琥珀色的竖瞳里燃烧着近乎实质的野心。他身边站着另外两名早已声名在外的强悍奥菲以诺——身形魁梧如山、皮肤呈灰褐色、散发着不动如山气息的河马奥菲以诺·库拉多,以及体型精干、关节处覆盖着尖锐棘刺、眼神如同沙漠般干燥冷酷的仙人掌奥菲以诺·马奥里卡。
他们是公司内部公认的强者,是下一阶力量的代表,手中完成过无数冷酷的任务。此刻,他们共同的目标,是评估,乃至挑战那个位于顶点的传说。
“北崎……”贾古迦的声音低沉,带着捕食者喉间的咕噜声,“那个所谓的‘龙’,真的配得上那种超然的地位吗?”他舔了舔尖锐的犬齿,“‘幸运四叶草’……或许该注入新的血液了。”
库拉多发出沉闷的哼声,如同巨石滚动:“力量,需要验证。”他巨大的拳头缓缓握紧,空气似乎都被捏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绝对的防御与蛮力,是他的依仗。
马奥里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起手臂,其肘部与肩部的尖锐棘刺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不详的幽光,仿佛淬有剧毒。他的沉默比言语更具威胁。
演练场另一端,那扇厚重的特种合金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个身影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柔软的棕发,空洞的眼神,双手插在宽大休闲服的口袋里——人形态的北崎,看起来与这个充满暴力痕迹的空间格格不入。
贾古迦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这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北崎!”他低吼一声,美洲虎的爆发力展现,身影化作一道贴地疾驰的闪电,利爪直取北崎心口——他要撕碎这份傲慢!
然而,下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
北崎甚至没有改变站姿,只是不知何时抬起了一只手,用掌心,轻描淡写地接住了他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所有的动能,如同被黑洞吞噬,消失无踪。
北崎脸上那百无聊赖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他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贾古迦,露出一丝看到新奇玩具般的天真好奇。
“哦?”他发出了一个单调的音节。
手腕轻轻一抖。
“轰——!”
贾古迦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狠狠砸在远处的墙壁上,深陷其中,奥菲以诺形态瞬间溃散,鲜血从口鼻中涌出,只剩下无意识的呻吟。
库拉多和马奥里卡的瞳孔同时收缩。他们没有看清北崎的动作,只看到了结果。
“一起上!”库拉多发出咆哮,巨大的身躯如同启动的重型坦克,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他将力量凝聚于右拳,带着碾碎一切的声势,朝着北崎猛击而去——河马的巨力,足以将装甲车捶成铁饼!
与此同时,马奥里卡动了。他并未上前,而是身形疾退,与北崎拉开距离。手臂猛地挥动,肘部与肩部的尖锐棘刺如同被强弩发射,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化作一片密集的死亡之雨,覆盖了北崎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仙人掌的毒刺射击,迅捷而致命。
面对前后夹击,北崎脸上那孩子气的兴致更浓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库拉多那足以开山裂石的重拳,只是对着冲撞而来的庞然大物,随意地挥了挥另一只手,像是驱赶一只吵闹的飞虫。
“砰——!!!”
库拉多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神话中的巨锤击中,以比冲锋更狂暴的姿态向后抛飞,重重摔落在贾古迦附近,砸得地面龟裂,浑身骨骼不知碎了多少,当场昏死过去。
而面对那片笼罩而来的毒刺之雨,北崎只是……打了个哈欠。
毒刺临近他身体的前一刻,仿佛撞击在了一层看不见的、绝对坚固的壁垒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声响,然后无力地折断、弹开,散落一地。北崎甚至连衣角都没有被撼动。
马奥里卡僵住了,他最强的远程攻击,竟然……毫无效果?
下一秒,北崎的身影从他视野中消失了。
不是速度太快,而是某种更本质的、空间意义上的“消失”。
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马奥里卡的肩膀上。
马奥里卡全身的棘刺瞬间本能地竖起!但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那只手传来的触感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将他整个存在都彻底抹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
北崎出现在他身侧,歪着头,凑近看着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骇,脸上露出了一个纯净无瑕的、属于孩童找到心爱玩具的笑容。
“你看起来,”北崎的声音带着愉悦,“好像比较耐玩一点。”
他搭在马奥里卡肩膀上的手,轻轻向下一按。
“咔嚓……”
马奥里卡甚至没能发出惨叫,膝盖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按得跪倒在地,坚固的水泥地面以他的膝盖为中心,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奥菲以诺形态瞬间解除,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北崎蹲下身,饶有兴致地看着跪在面前、因痛苦和恐惧而颤抖的马奥里卡,又看了看远处嵌在墙里和瘫在坑里的贾古迦与库拉多。
“嗯……”他发出了满足的鼻音,像是刚完成了一件满意的作品,“以后,你们就跟着我玩了。”
他找到了新的、似乎能多折腾一会儿的玩具。这让他感到一种简单的快乐。至于部下、地位之类的东西,他完全没有概念。他只需要能让他不那么无聊的“东西”。
他哼着不成调的、欢快的曲子,双手重新插回口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演练场,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有趣的游戏。
只留下身后,三个身心都被绝对力量彻底碾碎,从此将“北崎”之名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深处的……新玩具。
监控室内,村上峡儿通过屏幕看完了全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考量。北崎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武器,但其不可控性同样是个麻烦。这三个新“玩具”或许能稍微转移一下北崎那过于危险的注意力,甚至……能成为试探那股潜藏反抗势力的先锋。
……
防空洞内,夜色渐深。
真理靠着岩壁,手中紧握着那枚芯片。白日里采购归来的启太郎,山林中有所收获的木场,还有日渐磨合的巧和海堂……这一切看似走向正轨的日常,却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头那缕因思念而生的不安。
她不知道,新的、更危险的阴影已经聚集,而远方的地底深处,那沉寂的意识,似乎因她持续不断的情感共鸣,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第4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