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宽大的法袍之下,鬼车那原本干枯瘦弱的身躯仿佛迎来新生。
脏腑之间雷鸣般震动,气血如潮汹涌奔腾,推动这具停滞亿万年的身躯,如锈蚀齿轮重新运转。
他如同被注入一针强心剂,浑身血肉迅速膨胀,肌肉虬结凸起,原本苍老的容颜竟焕发出勃勃生机,化作硬朗英武的少年模样。
满头枯白华发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瀑黑亮长发,肆意披散。
无可匹敌的威压震荡虚空,引得北海深处诸多隐藏的大妖纷纷惊疑,道道目光穿透无尽冰原,投向鬼车所在。
面对这些窥探,鬼车毫无顾忌,放声长笑,属于上古妖圣的傲然与自信再度回归。
“哈哈哈哈——亿万载苟且偷生,今日,吾鬼车归来!”
东皇太一负手立于一旁,嘴角含笑,微微颔首,静默欣赏着属于鬼车的这一刻。
“吾既回归,尔等杂碎,正好当作献给吾皇的第一份贺礼!”
话音未落,鬼车身形一晃,乘风而起,直扑虚空深处。
顷刻间,一声声凄厉惨叫与沉闷哼声在无垠冰原上回荡开来。
那些雄踞一方的北海大妖直至陨灭前一刻才惊觉,这片冰原之下竟一直蛰伏着一头病狮,而如今,这头狮子已然痊愈,正要宣泄积压万古的凶威。
不多时,鬼车赤膊上身,沐浴浓郁妖血而归,双手各提一颗山岳般巨大、似虎非龙的狰狞兽首。
即便已然死去,那头颅上萦绕的滔天凶厉之气,仍让一旁的九头虫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栗。
鬼车将兽首随意掷于冰原,大步走至东皇太一面前,单膝跪地,肃然开口:
“妖圣鬼车,谢陛下赐我新生,重活一世!”
东皇太一声震如雷,大笑间双手将他扶起,目光灼灼上下打量,满意点头。
“皆是一家兄弟,何须此言。不过,还是你这副模样看着更顺眼些。”
鬼车紧握双拳,经历方才一番厮杀,他清晰察觉到不仅旧伤尽复,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已隐隐触及准圣中期门槛。他朗声笑道。
“此等喜事,岂能不庆!”
随即他瞥见九头虫仍目不转睛盯着那两颗兽首,一副被余威所慑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将其踹倒。
“没出息的孽障!堂堂鬼车血脉,竟惧怕这死物,我真怀疑怀疑你是否吾亲生!”
“还不快去将兽首处置干净?吾要与陛下痛饮一番!”
九头虫不敢怠慢,只得强忍恐惧,一步步挪向兽首。
东皇太一与鬼车步入洞府,还未等开口,一缕金芒忽从虚空遁出,没入东皇太一体内。
只见他神情微顿,眼底金光流转,混元洞天发生的一切已通过法身尽数知晓。
鬼车见状,忙问:“陛下,可是出了何事?”
东皇太一微微颔首,缓声道:
“朕重生之后,于南赡部洲布下一处洞天福地,其间收录了几名天资尚可的妖族后辈,遣他们阻挠佛门西行。”
“呵,未料佛门竟如此快便有准圣下场,法身不得不出面,将其逼退。”
鬼车闻言一怔:“佛门?那帮秃驴?”
洪荒时代,他便对常来东方打秋风的准提、接引二人无甚好感。
巫妖大劫后他陷入沉眠,后来从九头虫口中得知,如今佛门已是能与天庭分庭抗礼的庞然大物。
“陛下,可需我前去相助?”
东皇太一摇头否决,转首望向北俱芦洲方向。
“暂且不必。佛门刚吃败仗,又摸不清法身底细,依其行事作风,短期内应不会轻举妄动。眼下只需留意天庭动向即可。为防万一,我要先给天庭找些事做。”
鬼车挠了挠头,只觉头皮发痒,仿佛要长出脑子来。
他憨憨一笑,不好意思地拍着胸膛。
“陛下您直说吧,该怎么做?属下照办就是!”
东皇太一见他这般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你呀,倒是一如往昔。”
巫妖量劫后,妖族大败,鬼车亦身受重创,不得不敛尽锋芒、低调蛰伏,以免被三教与佛门察觉。
如今修为尽复更胜往昔,加之东皇太一归来,他那沉寂已久的本性终于再度显露。
“前往北俱芦洲。听闻那里盘踞着诸多妖族残余势力,鱼龙混杂,天庭对此地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过多干涉。正适合我等召集旧部,顺便……给天庭添点麻烦。”
鬼车听罢,连连点头。
“陛下所言极是。当年大战后,我妖族确有相当一部分势力退入了北俱芦洲。而且……似乎白泽也曾在那里现过行踪。”
东皇太一闻言,剑眉轻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如此正好。去看看还有多少故人存世。本皇……可是想念他们得紧。”
七日之后,三道流光撕裂北冥海上空浓重阴云,直向北俱芦洲方向掠去。
眼见这三尊煞星终于离去,北海虚空深处,十几道巨大的眼眸彼此对视,齐齐闪过一丝庆幸。
这七日间,已有七位大妖陨落其手,几乎每日便被吞噬一位!他们日夜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如今对方总算离开,幸存的大妖无不暗松一口长气。
然而,在北冥海极北之地,那片连大妖都难以生存、灵气稀薄、冰寒蚀骨的绝域,金仙修为于此也只能勉强支撑一个时辰,唯有大罗金仙方能存活的苦寒深渊中。
一双阴鸷冷厉的眸光,自连绵冰山之底蓦然睁开,随即,一声低沉而充满戾气的轻语缓缓荡出,又迅速消逝在无尽寒风之中。
“鬼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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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俱芦洲,三界之中最为混乱与神秘之地。
天庭与佛门于此亦望而却步,玄门和佛门皆不愿在此建立道观寺庙、传布信仰。昔年,天庭真武大帝曾亲临此地,斩妖除魔,设立道场,意图代天镇压,然终究收效甚微,动乱依旧。
此洲势力错综复杂,若大致划分,有四大势力在此盘踞。
青丘妖国、乱瘴宝林、巨鳌遗族之地,以及那最为特殊的混乱之城。
其中具体情况,即便东皇太一三人也不知晓,唯有先行寻找妖族探听消息。若论获取讯息最为快捷之处,则非混乱之城莫属。
那里龙蛇混杂,佛、道、妖、神、鬼、魔六道众生并存。
诸多被道教驱逐的弃徒、被佛门通缉的妖僧,以及一切为天庭佛门所不容、三界难容之辈,最终多会汇聚于此,寻求一线生机与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