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一步一个脚印走在白沙上,带着他那只断了的手臂。
嘶,真是血呼呼的。
他念动咒语,将熔炼的琉璃护住手臂,对准断口接去。破碎的骨头纷纷聚合,血管重新生长,神经承受着比断臂更疼的伤害。
终于他像个枭雄般,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看着这群金乌。
他命令道:“今后不许同时放光,残害生灵!”
金乌们纷纷稽首,十分害怕。慕容冲看着这群俯首帖耳的“太阳”,心中并无半分得意,反而涌起一片冰冷的、近乎虚无的复杂。
慕容冲看着金乌,心里想:“我是真的…会为了成功断臂吗,还是因为我知道我能接回去呢?”
他内心五味杂陈,但总算知道自己对于成功,不再是嘴上说说了。
前世,他骄奢淫逸全占,做了一个既不善始,又不善终的暴君,几乎没有人喜欢。
而现在,他可以是一个成功的暴君,不管有没有人喜欢,他的能力能够逼人喜欢他。
想到这里他放声大笑。
没有了金乌的控制,这片海滩上的植物占尽了灵气,疯狂地生长。一些原本就修炼的灵木拔地而起,遮蔽住了海滩的天空。慕容冲从没有看过海滩,他以一种纯粹的惊讶欣赏着这番景象。
咸咸的海风吹来,有些在周边海域啄食的海鸥落在了这片沙滩上,大胆地探索着。慕容冲越往扶桑树上爬,扶桑树生的新叶就越多。最终成了一片绿色的云海。
仿佛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又或许是感应到了那禁锢着毁灭之源的恐怖存在暂时“稳定”下来,扶桑岛周边浩瀚的海域与天空,开始涌动起生命的涟漪。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
一只羽毛翠蓝如宝石、拖着长长华丽尾羽的异鸟,小心翼翼地穿越了岛屿外围扭曲的热浪屏障,试探性地落在神木最外围一根刚冒出嫩芽的细小枝丫上。它歪着头,用小巧的喙轻轻触碰那抹新绿,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这叫声像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色彩斑斓的羽翼如同流动的霞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有浑身赤红如火、鸣声嘹亮的丹雀;有通体雪白、姿态优雅的云鹤;有体型娇小、成群结队、如同撒落星辰的七彩文鸟;甚至还有数只羽毛闪烁着金属光泽、眼神锐利的猛禽,收敛了爪牙,安静地停驻在较粗的枝干上……
它们如同朝圣的信徒,不顾神木上残留的灼热气息,不顾那树冠深处散发出的、令它们本能战栗的邪异威压,争先恐后地飞向那些新生的嫩芽。枝头很快变得热闹非凡,悦耳或高亢的鸟鸣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乐章。新生的嫩芽在无数羽翼的环绕与轻柔触碰下,仿佛汲取了生命的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生长,翠绿的叶片迅速扩大,脉络中流淌着淡淡的金辉,为这株古老的神木披上了一层崭新的、充满希望的绿纱。
阳光,不再是焚灭万物的酷刑。九只金乌按照慕容冲冷酷的命令,小心翼翼地轮番升起,释放着恰到好处的温暖与光明。柔和的金辉洒在扶桑神木新生的枝叶上,洒在那些色彩斑斓、欢快鸣唱的羽翼上,蒸腾起淡淡的、带着草木清香的雾气。整个扶桑岛,仿佛从漫长酷刑的噩梦中苏醒,迎来了一个迟来的、生机盎然的春天。
慕容冲立于一根最为粗壮、新叶最为繁茂的枝杈之上。他赤裸的上身布满新旧伤痕,那只新生的右臂僵硬地垂在身侧,皮肤下的琉璃暗纹和金红血络在阳光下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非人的邪异感。
他冷漠地俯视着下方。
看着那枯木逢春,看着那万鸟来朝,看着那曾经死寂的岛屿在“他”制定的规则下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与美丽。阳光温暖,鸟鸣悦耳,绿意盎然。这本该是神圣而充满希望的景象。
然而,慕容冲那双燃烧着金焰的瞳孔里,没有欣赏,没有感动,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扭曲的满足。
这复苏,这生机,这万鸟朝拜的盛景,是因何而来?
是因为他慕容冲!因为他打断了金乌的脊梁,用绝对的恐怖与力量,为它们套上了枷锁!因为他制定了新的规则——他的规则!
扶桑的春天,并非神木自发的恩赐,而是他这位冷酷暴君,用铁腕和鲜血强行扭转乾坤的结果。这鸟语花香,这绿意盎然,这阳光和煦……本质上,都是对他力量的臣服与献媚!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慕容冲唇边溢出,瞬间被下方喧嚣的鸟鸣淹没。
他缓缓抬起那只新生的右臂,僵硬的手指张开,对着下方一只正落在他附近枝头、梳理着华丽羽毛的丹雀虚虚一握。
那丹雀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瞬间炸起羽毛,头也不回地惊恐飞走,融入下方喧闹的鸟群之中。
慕容冲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丝被惊扰的鸟羽气息。他眼中那丝扭曲的满足感消失了,只剩下更加纯粹的、掌控一切的冰冷。
这生机勃勃的扶桑之春,在他眼中,不过是他统治疆域里,一幅稍显顺眼的背景板。是“暴君之春”。
他需要的不是欣赏,而是确认——确认他的意志,便是此地的法则。确认他的力量,足以让枯木逢春,亦能让春回大地瞬间化为焦土。
确认了这一点,慕容冲不再看那喧嚣的生机。他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凤凰真血与新塑邪骨的力量,感受着九只金乌如同提线木偶般遵循着他的命令轮转。扶桑神木的复苏与万鸟的朝拜,不过是这场宏大征服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他的目标,始终在那更高、更深处——扶桑之巅,那传说中真正的“天宫”。那里,才有他需要的东西,才能让他这“成功”的暴君之路,走得更远,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