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在联盟高层激起一圈涟漪后,便迅速归于平静。对于浩瀚的鸿蒙王朝与错综复杂的宇宙局势而言,一个重伤需要长期静养的天才,短期内已无法影响大局的走向。
回春神苑的守护等级悄然下调,阵玄至尊与星衍至尊不再日夜守候,只是定期前来探查,加固阵法,提供一些滋养神魂、辅助净化的顶级资源。慕倾雪亦不再常驻,但她留下的冰凰封印依旧稳固地压制着寂灭掌印,并且她似乎履行了对阵玄的承诺,神识会不定期地扫过此地,确保无虞。
云澈被转移至神苑内一处更为幽静、灵气也更加充沛的别院。这里古木参天,溪流潺潺,环境清幽,适合长期休养。联盟派来了两位精通药石与护理的神君境女官,负责他的日常照料,记录他身体状态的细微变化。
时光,在寂静的别院中,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一个月过去了,云澈依旧沉睡。
他胸前的深渊爪痕,颜色淡去了少许,新生的肉芽在源初之光与混沌本源的滋养下,极其缓慢地蠕动、愈合。那灰蒙蒙的自主净化雾气,已能稳定地每日出现数次,每次持续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如同一个恪尽职守的清道夫,一点点清理着盘踞的魔气。
后背的寂灭掌印,变化更为微妙。冰凰封印之下,源初之光与寂灭之力的拉锯仍在持续。进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那源初幼苗似乎已经初步“熟悉”了这种力量的特性,溃散的速度略有减缓,偶尔成功“中和”一丝寂灭之力的间隔时间,也缩短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他的气息平稳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而是如同冬眠的野兽,内敛而深沉。斑白的长发,发根的墨色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已占据了近六成。
两个月过去了,云澈未曾醒来。
别院内的草木经历了一次枯荣。负责照料的女官记录显示,他体内深渊魔气的总量,已减少了约百分之一。这个数字微不足道,却代表着希望的方向。寂灭掌印的边缘,似乎有极其细微的、不足发丝百分之一的区域,颜色变得浅淡了一丁点。
他的神魂波动依旧混乱,心魔的阴影在识海中徘徊不去,但那份本我的意志灵光,似乎比之前明亮了微不可察的一丝。偶尔,在他深度沉睡时,指尖会无意识地微微弹动,或是眉头会因为某种梦境而轻轻蹙起。
三个月,四个月……
时间悄然流逝,外界风云变幻。
永恒国度与联盟在边境区域的摩擦时有发生,规模不大,但火药味渐浓。太子熵似乎因陨魔崖未能竟全功而更加躁动,小动作不断。梦璃的身影依旧神秘,但联盟内部几个与云澈有过节、且心志不坚的中层将领或世家子弟,接连传出修炼走火入魔或是意外陨落的消息,死状各异,却都透着几分诡异,引得人心惶惶,都怀疑是永恒国度那位神秘的梦魇所为。
联盟内部,慕枭一系的势力借着云澈沉寂、外部压力增大的机会,更加活跃地宣扬“稳健派”主张,质疑慕苍玄兄弟的“激进”策略,暗中拉拢、渗透,势力进一步膨胀。慕倾凰曾数次在高层会议上与之激烈争辩,剑意凛然,但内部的裂痕,已非一日之寒。
星炬旧部们并未忘记云澈。战狂、凌瑶等人时常前来探望,感知到他平稳的气息和缓慢好转的迹象,虽忧心,却也稍感安慰。灵溪在凌瑶的开导与自身调养下,渐渐从梦境窃秘的阴影中走出,她利用自身草木精灵的特性,精心培育了一些安神定魂的灵植,交由女官放置在云澈榻边,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
辰也来过几次,这位归墟守望者的侄儿,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他看着沉睡的云澈,眼神复杂,最终只是留下一句“活着就好”,便悄然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云澈需要时间。一场涉及大道本源的沉重创伤,绝非寻常伤势可比,动辄以数十年、数百年来计算恢复期都是常事。他能在那等绝境下保住性命,并开始自主修复,已是奇迹。
第五个月的一个深夜。
别院内万籁俱寂,唯有灵溪放置的几株“宁神花”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与清香。
沉睡中的云澈,识海深处那混乱的风暴似乎平息了片刻。在一片破碎的记忆光影中,他看到了一片模糊的星炬平台,阿禾正对他微笑,笑容干净而温暖,一如初见。他想伸手触碰,那光影却骤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陨魔崖上,阿禾那双空洞冰冷、充满恨意的眼眸,以及澜海那毫不留情掏向他心口的利爪!
剧烈的痛苦与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沉睡的意识!
“呃……!”
一声极其沙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哼,从他喉间艰难地挤出。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缓慢运转的混沌本源似乎被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骤然加速!源初幼苗光芒微闪,一股比平日强烈数倍的灰蒙蒙净化雾气自他胸口爪痕处涌出,竟一下子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深渊魔气清扫一空!
后背的寂灭掌印也剧烈波动了一下,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寂灭之力,在源初之光一次超乎寻常的冲击下,竟被成功“中和”、湮灭!
守在院外的两位女官似乎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疑惑地对视一眼,仔细探查后,却发现别院内一切如常,云澈的气息依旧平稳沉睡,便只当是错觉。
她们并不知道,就在刚才那因噩梦而引发的本能反应中,云澈的恢复进程,无形中加快了一小步。
然而,也仅仅是这一小步。
闷哼之后,云澈再次陷入了更深沉的沉睡,仿佛耗尽了刚刚积聚起的一点力气。他的恢复,依旧是一条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路,需要以月,甚至以年为单位来计算。
蛰伏的潜龙,深埋的种子,在寂静与时光中,默默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外界的暗流与杀机,是否会允许他安稳地度过这段漫长的复苏期?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