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将一只空酒坛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连水都找不到,连老鼠都抓不到,老子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跪在阶下的几名亲卫将领,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他们知道,这位台吉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随时可能暴起杀人。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穆图扎的心头。
突围?不可能,城外是裴旭的铁桶阵。
求援?王庭那边巴图那个软蛋,只会和稀泥。
等死?不,他穆图扎,草原的雄鹰,绝不甘心像老鼠一样饿死在洞里!
“夜袭……!”穆图扎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凶光,“对,夜袭!老子要直捣裴旭的中军大帐,擒贼先擒王,就算死也要拉着裴旭垫背,同归于尽——!!”
他立刻召集仅存的、状态还好些的数百名最精锐的亲卫死士。
这些人是他的最后班底,也是他最后的疯狂赌注。
“听着,”穆图扎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寒风,“今夜子时,随本王杀出城去,目标只有一个——裴旭!”
“杀了他,或者死在他面前!长生天在上,此战有死无生,但必将名垂青史!让那些南蛮子永远记住我们的名字——!!!”
死士们眼中也燃起绝望的火焰,齐声低吼:“有死无生,名垂青史!”
……
夜色如墨,笼罩着死寂的黑石城。
穆图扎和他的死士们,如同幽灵般聚集在西门内侧。
沉重的城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缝隙。
穆图扎一身漆黑的皮甲,手持染血的弯刀,第一个踏出城门,身后,数百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他们如同鬼魅,贴着城墙的阴影,向着远处大昭军营那片灯火最为密集、守卫最为森严的区域——裴旭的中军大帐,潜行而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巡逻的哨兵。
然而,穆图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召集死士的那一刻,一双浑浊却充满焦急的眼睛,正在城墙根下某个废弃的地窖缝隙里,死死地盯着他们。
那是一个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汉,他叫巴图尔,是城里仅存的几个老猎户之一。
他的儿子,就在数月前,被穆图扎强征入伍,死在了雁荡峡。他的小孙子,因为偷了半个馕饼,被活活打死在街市上。
巴图尔看着穆图扎和那些杀气腾腾的死士消失在黑暗中,浑浊的老泪涌了出来。
他知道,这群恶魔要去做什么,他们要毁了城外那支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军队,毁了所有黑石城百姓活下去的希望。
“不……不行!”巴图尔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佝偻着身子,沿着城墙根,爬向一个早已被遗忘的、通往城外的狭窄排水口。
那洞口布满污泥和蛛网,散发着恶臭,但对于一个心如死灰、却又被仇恨和希望点燃的老人来说,这是唯一的生路。
“杀——!!!”穆图扎发出了震天的怒吼,他不再隐藏,率领数百死士,如同疯狂的狼群,向着裴旭中军大帐的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刀光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措手不及的慌乱,而是早已张开的、冰冷的天罗地网。
“放箭——!!!”
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两侧高地和营垒后的大昭弓箭手,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风暴,瞬间覆盖了冲锋的北金死士。
“噗噗噗噗——!”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死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
穆图扎挥舞弯刀,格开几支箭矢,但左臂还是被一支流矢擦过,鲜血直流,他不管不顾,嘶吼着继续前冲!
“盾阵,枪林!”大昭步兵迅速结阵,厚重的盾牌层层叠叠,如同钢铁城墙,盾牌缝隙中,探出密密麻麻的、闪着寒光的长枪,如同刺猬般,挡在了穆图扎面前。
“冲过去,杀光他们!”穆图扎状若疯魔,挥舞弯刀猛劈盾牌,火星四溅,但盾阵纹丝不动,反而从盾阵后方,刺出无数长枪,瞬间洞穿了几名冲得太前的死士。
“滚开——!”穆图扎怒吼,一刀劈断一支刺来的长枪,但更多的长枪刺来,他身边的死士越来越少。
“穆图扎,你的死期到了——!”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响起,裴旭身披玄甲,手持长槊,在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阵后,他目光如电,锁定穆图扎!
“裴旭——!!”穆图扎看到仇人,眼中血光爆射,他猛地撞开挡在身前的几名大昭士兵,不顾一切地扑向裴旭!
“纳命来——!!!”
“保护王爷!”亲卫们怒吼着迎上。
“都让开!”裴旭厉喝一声,长槊一抖,如同毒龙出洞,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穆图扎心窝!
“铛——!!”
弯刀与长槊狠狠碰撞,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穆图扎虎口崩裂,弯刀脱手飞出,他整个人也被震得踉跄后退。
裴旭得势不饶人,长槊如影随形,横扫千军!
“噗嗤——!”
锋利的槊刃,狠狠划过穆图扎的胸膛。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穆图扎他低头看着自己喷涌的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疯狂和不甘。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裴旭,又环顾四周——他带来的数百死士,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
周围是密密麻麻、眼神冰冷的大昭士兵,远处,黑石城那巨大的轮廓,在火光中如同他最后的墓碑。
周围早有准备的亲兵,将无数矛头刺入穆图扎的胸口,如同万箭穿心。
而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这位曾经叱咤草原、凶名赫赫的北金二台吉,最终死在了乱军之中。
……
穆图扎的死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黑石城。
本就摇摇欲坠的北金守军,彻底崩溃,城门大开。
裴旭兵不血刃,进驻黑石城。他站在城头,望着脚下匍匐的人群和远处苍茫的草原,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沉重。
就在黑石城易主后不久,一骑快马如同旋风般冲入城中,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